第22章 “我自己來拿”(第2/4頁)

他能。

何況他對她,已經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聶七爺笑道:“朱雀本的《雲舟帖》,是必然要歸入聶家的。你拿這一點來任性撒氣,卻是拿錯了。”

“……哦?”

她的眉眼動了一動,那逼人的靈動之美也像蝴蝶似地輕輕一顫。

蝴蝶飄落,落在他心尖,將那一絲顫動無限地延長、推開、放大。

他不自覺地聲音更柔,寬慰她:“不過,待你嫁過來,摹本可以仍交給你保存。畢竟是你母親的遺物,留著也好當個念想。”

“乖,我已經讓步很多了。”

她聽著,偏了偏頭。在他眼裏,就是小貓終於動彈了一下,矜持地偏了偏腦袋。

她又緩緩問:“我母親的遺物,必然要給你們……只不過,我可以保存?”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亮,很清,看得他心都快軟了。

但也就在這時,她鼓起了掌。

啪,啪,啪。

“好不要臉。”

聶七爺的神情驀然僵住。

什麽?

她還在繼續鼓掌。

雲乘月淡淡道:“原來如此。在聶家眼裏、在雲家眼裏、在州牧眼裏,原來財產登記只是擺設?”

“這大梁律法,都只是擺設?”

這句話是一個訊號。

這句話也像針,猛地戳到了誰的痛腳。

話音才落,聶七爺尚未說話,州牧卻面色凝重地、狠狠地一揮袖。

“胡言亂語!律法何曾是擺設,休要栽贓本官……!”

他的面色,莫名顯出了一縷焦急。

這焦急支撐著他,讓他想立即推翻那姑娘的定論;他是真急了,甚至猛一下都顧不上和聶七爺的交情。

聶七爺側頭看去,心中忽然微微一動:州牧這是怎麽了?

仿佛有一束無形的線輕輕一扯,而那線頭握在那看似柔弱的姑娘手裏。

雲乘月笑了笑:“栽贓?”

州牧肥胖的手臂狠狠揮下,氣急敗壞道:“你這奸猾的女子——你平白無故,非要說雲家的公產是你的私產,誰能相信你?”

“就算文書上寫的是你母親的名字,又如何!”

他張口一頓連珠炮似地逼問,好像生怕說慢了,就要召來什麽災禍。

“朱雀本是何等至寶?你母親亡故,重寶自然該由宗族掌管,誰會交給你這樣一個傻子!”

“你說這是你的,難道你叫它一聲,它會自己答應嗎!你……”

雲乘月說:“會啊。”

州牧一愣,聲音戛然而止。

雲乘月握住欄杆,居高臨下地望著眾人。

她臉上有笑。那是一種先於所有人看見結局的笑;從容不迫,帶著冷冰冰的鄙夷。

州牧愣愣:“啊……?”

什麽?

雲乘月平靜地說:“我說,我叫它,它就是會答應啊。”

“既然你們不信……”

夜風忽起。她的秀發與裙擺也隨風揚起,卻並不輕靈,反而隱隱顯出一分殺伐之氣。

“——我就自己來拿。”

她伸出手。

棲息於她眉心的“生”字書文,瞬間蘇醒過來,躍躍欲試地探出頭。

柔和的生機,如春日葉芽的萌動,悄然無聲地散開。

“《雲舟帖》——何在?”

在她的影子投映範圍內,無人看見的漆黑迷霧正緩緩彌漫。

黑霧之中,一只冰冷蒼白的手伸出,輕輕搭上她的肩。他指尖冰涼得可怕,而那縹緲的聲音比他的肌膚更幽涼。

——[雲乘月,我只幫你這一次。]

黑沉沉的死氣如生機的影子,一並悄然漫去。

而在雲府深處,越過重重精致欄杆,在層層防護的寶庫深處,有什麽東西……忽然動了一動。

像鳥雀聽見呼喚,它也忽地擡起了“頭”,正“望”向雲乘月所在的地方。

“生”字書文躍動在她眉心,春日生機在她每一寸骨血裏流傳。

它們流淌、綿延,向著四面八方而去;越過人群,越過夜色,越過鱗次櫛比的房屋,在初升的星空下不斷傳遞。

雲府深處,被重重書文閉鎖的寶庫之內,某只包裹嚴密的寶箱內……

有什麽東西動了一動。

它開始往上飛,卻撞上了層層封鎖的箱蓋,而沒能成功。

但它並不氣餒,繼續一點點地去撞。

世上最精純的生機就在不遠處,令它本能地極度渴望靠近。

一下、一下、一下……

它的掙紮越來越激烈。

箱子外層,有無數流轉的“封”字亮起。它們不斷旋轉,和箱子裏那個想要掙脫束縛的寶物角力。

被封住的寶箱,乃至整個寶庫,漸漸地顫抖起來。

而在它成功之前,在雲府之外……

人們望著二樓的那姑娘。

他們看不見生機,看不見書文,也看不見漆黑的迷霧和……搭在她肩上的那只亡靈的手。

他們只看見她擡起手、說了一句話。華燈流光裏,他們屏息凝神,等待著她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