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冷雨未盡(第2/6頁)

那他呢?哪怕薛無晦總是一副冷漠多疑、只想復仇、別的都不關心的模樣,哪怕他能用最平靜的語調敘述被背叛的事實……

他是不是也仍然渴望被人關愛?

但只有她看得見他,也只有她能被他信任——契約寫得明明白白,容不得背叛的空間。他是不是有意無意對她寄托了某種復仇之外的渴求,卻從不說出來?

“如果你希望我全心全意對你,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雲乘月很坦率地說:“假如我之前的問題傷害到了你,那真的很對不起,可我真的想知道‘祀’字和你有沒有關系。”

“但只要你說一句不是你做的,我就會相信你。”

她將傘柄後仰,仍擡頭望著他,等著回答。

他垂著眼簾,目光始終沒有離開。

“我……”

倏然,他閉上眼。他冷冷地質問自己:你這是在做什麽?於是他再次睜眼,看見眼前雨幕飄飛;他知道雨應該是濕冷的,但他感受不到,因為這是活人的世界。

他的唇角一點點牽起。所謂的微笑,有時候等同於冰冷的武器。

“雲乘月,自作多情是病。”

他輕柔地說。

“你直接回答我。”

薛無晦笑了。雨水如霧,他眼中卻有更幽深的迷霧。

“和我有關。”他揚起眉毛,一字一句,“如果我說,‘祀’字為禍一方,這件事和我有關呢?”

“……真的?你不要說氣話。”

雲乘月握緊傘柄。

“薛無晦……”

“雲乘月,你還沒明白嗎?我如何回答都不重要。”

他傾身過來,面容離她很近,冰冷的發絲觸碰在她臉上。他對她微笑,眼神卻冰冷幽暗。

“即便這一次不是我,下一次也會是。你總要面對這個現實——你和我一起墮入深淵,或者……你寧死不肯屈從黑暗,便只能和我同歸於盡。”

他消失了。

雲乘月握住胸前的翡翠水滴吊墜。這是通往帝陵的鑰匙。一瞬間她幾乎想在這裏開啟入口,但旋即她清醒過來。而且,就算去了帝陵,他就願意正面回答嗎?

她突然生起氣來。怎麽可能不重要?這一次不是他,那當然很好;如果有下一次,那就下一次再處理。為什麽要把兩件不同的事混為一談?

所以到底和他有沒有關系?

雲乘月站了一會兒,丟開傘,幹脆站在雨裏。淋淋雨,也許她能更清醒,想出辦法擺脫當前的困局。但是沒有。

她只能抱起兔子,把臉埋在兔子的腦袋上。毛茸茸的、沒有生命的玩偶,這時候卻最可靠,也最柔軟溫暖。

慢慢地,她擡起手,捶了幾下自己濕淋淋的頭。

“我的談話技能,難道得分為負……”

“算了,我靠自己解決。”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算了。

“祀”字的事,他不說,她就自己查清楚。如果言語不能溝通,就用行動來證明。

……

晚上雨停了,但等第二天推窗一看,天還是陰著,一副不知道要不要下雨的倒黴樣子。浣花城氣候如此,不下雨便罷,下起雨來便淅淅瀝瀝、纏纏綿綿好幾天,搞得人心都哀怨起來。

雲乘月醒來時,薛無晦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她也不覺得意外,便按部就班對鏡梳妝、挑選衣裙,再用黑玉梳將頭發挽好。

望著鏡中自己的倒影,她認真地囑咐自己:“現在不是偷懶的時候,你得更努力一些。”

不過,事情總要一樣一樣地來。

洗漱完畢,她出去要了早飯,又回來寫大字。

今天她不打算出門。她昨天一時沖動去挑釁兇手,給出了“快來對我下手”的訊號;她要等,等著看兇手怎麽做。

這叫沖動的代價。

她打算這幾天都托詞“身體虛弱”,窩在房間裏看書、寫字,也多研究一下自己新得到的書文。

打算得挺好,只是沒想到,她自己托詞“身體虛弱”,扭頭一看,她居然真的虛弱起來——小日子來了。

這……在這裏該怎麽處理?雲乘月有點茫然。等一等,原來修士也會有生理煩惱?好接地氣,明明五谷輪回都可以通過丹藥免去煩惱。

她不大知道怎麽打理,一時把自己搞得有點狼狽,匆忙塞了點幹凈布料墊著,才總算松了口氣,又決定出門去買必須用品。

剛出院子門,卻碰到了漣秋。她手裏捧著一塊刺繡布包,正要敲門,雲乘月開門時差點和她撞上。

“……二小姐!呀!”

漣秋險些絆倒,雲乘月趕緊扶了她一把。

“瞧婢子這笨手笨腳的……”漣秋站穩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裏,是我開門太急。”雲乘月問,“漣秋來我這裏做什麽?”

漣秋是雲大夫人身邊的丫鬟,算不得一等,但也很說得上話。她對雲乘月態度友好自然,既不過分巴結,也沒有畏懼疏遠,不過她平時不常來,只有遇見時會說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