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奔赴(第4/5頁)

曾經的四象星官站立原地,啞口無言,心思紛亂,一時陷入沉默。

一旁,尚未離開的聶七抱著雙臂。他必須暗中死死摁住自己,才能利用疼痛,防止自己發出絲毫聲響。但他心中震驚無法停止。他們說的是歲星星官的位置?難道?可她才只有第一境的修為!

正是思緒紛亂之際,那名年輕的星官又瞥來一眼。他笑容莫名加大,悠悠說:“所以,某些人就別打壞主意了。”

“如果她過得了劫難,天地會無限廣闊,這一城、一州算什麽?”

“而如果過不了……”

他的笑容中有種相當冷酷的東西,也像星星一樣閃光。

“我們這些人,過不了劫,就只能灰飛煙滅,也勞不了別人操心。”

“行了,你們快去。”

他擡頭望著天空。縱然是他,也看不清那枚據說是“祀”字的書文,然而有她的力量在,他勉強也能看個輪廓大概。

與修為境界無關,這是真正的道意。並不是每一種光明大道,都能達到這種層次……不愧是下一任五曜之首。

虞寄風望著那隱隱的煞氣,卻忽而露出一個笑。

“我開始覺得……這個世界不那麽無聊了。”

……

通天觀。

已經是傍晚了。

這座道觀位於城郊的清泉山山頂。如果不是那大片的灰霧遮天蔽日,從這裏望出去,原本能看見非常美麗的夕霞落日。而不是像現在,天地灰黑一片,唯有那枚巨大的“祀”字殺氣騰騰,往四周無限地延伸出去。

薛無晦坐在山頂,望向浣花城的方向。

那裏只有濃郁的死氣和瘴氣,他卻看得異常專注。

四周點著燈籠。燈光落下來,照亮了他黑沉沉的衣物,還有蒼白得可怕的肌膚。他眼睛不需要眨動,眼仁幽黑陰冷,像兩顆深淵的泉眼。

他正坐在一棵樹上。這是一棵古木,分叉處很寬敞,仿佛一張天然的禦座。他坐得很隨意,一腿屈起,一腿垂下,帶得大幅衣角也一並垂落。

與他的閑適形成對比的,是樹蔭下的人。

這是一名古怪的青年,半邊臉呆滯迷茫,半邊臉卻充滿恐懼、狠戾、瘋狂、絕望……無數復雜的情感。

他被關押在一座牢籠中。這牢籠十分特別,是用不斷流動的黑色鎖鏈組成;仔細看去,這些鎖鏈本身又是由無數小小的“刑”字組成。

一重又一重的“刑”,牢牢關押著他。

這是封氏命師。

他的身下還連接著一道暗紅色的線條。這線條往外彌漫,一直往外,和天空中橫亙的“祀”字連接在一起。

每當“祀”字吸取生機、將力量傳回,他就感到自己的力量在壯大。這壯大給予了他勇氣和希望。

封氏命師倏然伸出雙手,左右手各寫出一個“鎮”字,這兩枚文字煞氣流動、兇意騰騰,狠狠撞向黑色的牢籠——

轟!

牢籠安然無恙,命師卻被力量反彈,震得跌坐在地,雙手劇痛無比。

竭力積攢了很久的“祀”字之力,也被牢籠吸收,化為帝王力量的一部分。

這一幕已經發生了很多次。每一次,“祀”字傳回力量,他拼命破除牢籠,最終只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可如果不吸收“祀”字的力量,他就無法對抗“刑”的懲罰,會更快地被牢籠壓碎、吸收!

所以,明知是徒勞掙紮,他還是像離水的魚,一次又一次絕望掙紮。

一聲輕笑落下,帶著漫不經心的嘲弄。

“失敗第幾次了?次數太多,朕懶得數。”

命師的身體禁不住顫抖。如果有一絲一毫獲得寬恕的可能,他這時候都會伏地痛哭流涕,然而他深深知道,自己罪無可恕。

他反而生出一種豁出去的怨毒。

“陛下……再如何折磨臣,也終究回不去了!”他擡起臉,扭曲著、抽搐著笑,“啊,昔日如太陽耀眼的皇帝,而今只是一介醜陋卑微的亡靈……哈哈哈哈哈,臣就算萬死,能看到陛下這般落魄的樣子,也真是十分痛快……啊啊啊啊啊!!!”

鎖鏈“嘩啦”作響,不斷收束,像無數毒蛇絞緊身體,讓獵物窒息。

伴隨著命師的痛苦叫聲,薛無晦卻有些出神。

過了一會兒,他才淡淡道:“封栩,我有些失望。”

他仿佛聽不見那淒厲的痛呼,顧自疑惑:“朕曾經無數次想過,你們為何背叛?也無數次想過,等朕回到世上,必定要將你們千刀萬剮。還活著的,一片片剜了;死了的,招魂出來,折磨到最後一滴靈魂也幹幹凈凈。”

“可你這是怎麽回事?”

他失望地搖搖頭,恨鐵不成鋼,依稀還如當年賢明的君主:“封栩啊封栩,你的骨氣去哪兒了?只剩個魂魄,居然還要竊取自家後代的肉身,在人間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