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方向(第5/6頁)
老人立即搖頭,斷然拒絕。
雲乘月早有預料,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她嘆了口氣。
王夫子又問:“你那頭小麒麟呢,怎麽不在?”
“拂曉?我留它在屋裏做早課,馬上我就去接它,然後一起去山海閣看書。”
雲乘月回答得很實在。畢竟對她的情況,王夫子應該一清二楚。
“哦,你是想靠山海閣自學……雖然也是個不錯的想法,不過若你的目標是來年歲星之戰,這法子就實在太慢了。”
王夫子搖頭。
雲乘月忍耐著,卻還是沒忍住眉心跳了跳。她只能腹誹:說到底,這還不是因為您和白玉京的約定嗎?雖然說,她也知道書院局勢不好,王夫子大約也是無奈……
“嗬嗬嗬……”
王夫子卻又笑起來。
“您……”
能不能別笑了?到底在笑什麽,難道她很好笑嗎?
雲乘月覺得有點憋屈。她有些想生氣,卻又發現,王夫子是個很難讓人生氣的人。
這位老人有一副略微佝僂的、皮肉松弛的外表;標準的蒼老模樣。然而他睜著一雙眼,那發灰的眼珠明亮清澈,平和又帶著些許好奇,好似一汪寧靜的清泉。
面對這樣的眼神,沒有人能真正發火。
到頭來,雲乘月還是只能嘆氣。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周圍的人都如常做自己的事,沒有人往這裏多看一眼,仿佛並未意識到院長的到來。這大概是某種道法。
“您果真不是來嘲笑我的?”她問得很認真。
“真的不是。”
王夫子也回答得很認真。但隨即,他又“嗬嗬嗬”地笑起來。他這樣笑眯眯地注視著她,就好似望著自家孫女,或者什麽許久未見的親近之人。
但這是不可能的。雲乘月拋開了這個奇怪的聯想。
她說:“您不是來嘲笑我的,更不是來教我怎麽修煉的。那您能不能告訴我,如果待在書院,我到底要怎麽修煉?”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雲乘月並未抱有期待。她覺得王夫子應該不會告訴她,畢竟連薛無晦都含糊其辭。然而,矛盾的是,也許她內心又隱隱有一絲預感,覺得可以得到什麽線索;畢竟,一個人如果真的完全確定、徹底死心,壓根兒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嗬嗬嗬……”
老人又笑了一陣。
然後他說了一句話。
“乘月,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只依賴山海閣的藏書,還會走遍這裏的每一座山。”
“……山?”
雲乘月一怔。雖然沒有答案,可這是個很明顯的線索。王夫子在暗示她,明光書院的某座山中藏著什麽?
可王夫子那含笑的眼神如此坦蕩,卻又如此深邃。她看不出其中的含義。
她只知道,老人伸出手,在她肩上輕輕一拍。
“讀萬卷書也要行萬裏路。只要不斷追求知行合一,無論身處何方,無論是否有人引導,我們終會找到自己的道路。”
他朝前走去,又朝天空中走去。
“等等……王夫子,我還想問問,盧爺爺最近如何了?”
意識到王夫子要離開,雲乘月不覺跑前幾步,有些著急地追問。盧桁一直對她很好。她明明記得,盧爺爺說過他辭別了官場,正要來書院當個老師,可來書院這麽些時間,她並沒有看見他。想通過通訊玉簡聯絡,盧爺爺也只是簡單地說自己在京城辦事,還常常找不到人,似乎很忙。
她有些擔心,可惜找不到人問。但王夫子一定知道。
“盧……嘉樹啊。”
王夫子想了一想,才反應過來,便一笑。
他正一腳踏入雲氣,回頭時衣袍翻飛也如雲。他身形縹緲起來,神情卻依舊和藹可親;陽光穿過他的微笑,好似回憶蒙塵的微黃。
“嘉樹那孩子太犟了。我勸他安心在書院教書育人,也能順便照看你,他卻說既然書院不能教你,他待在這裏也無大用。他早已啟程回京,決意重回官場、疏通各方,只怕你將來去了京城卻沒人看顧。”
“他沒告訴你,興許是怕你有壓力。”
王夫子搖頭:“照我說,他是擔心太過。有時候,無人教導不一定是壞事。有些人的道路,只有自己能走。”
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陽光中。
雲乘月怔在原地。盧爺爺悄然回京,竟然是為了她?為什麽要做到這一步,明明他們並未相處多久,唯一的聯系只有母親……何必為她做到這樣。
而且,找到自己的路……總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是不是有誰說過?
“夫子……”
望著遠處的青山,望著雲影在山谷中移動,不知不覺中,她喃喃出這個詞。可她又覺得,那好像不是在叫王道恒。
良久,她搖搖頭。
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讀萬卷書也要行萬裏路?”她思索著,自言自語,“也算是個方向。好,那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