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那就扔出去吧”(第3/4頁)

血色靈光輕易將她的反抗壓下。吸力增大,空間震動。雲乘月感覺得到,自己快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情知抗爭不了,她竭力壓下恐慌,掙紮問:“要到什麽時候?我當普通人……要當到什麽時候?”

傅眉再次雙手合十。

“當到你突破的那一天,到你明白的那一天。否則……”

“……你就永遠當個普通人罷!”

血色靈光沖天而起。漫天虛假的星光旋轉,接引法陣中的人離開。

傅眉擡著頭,望著那出口。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絲羨慕:那是出口,然而她能將人送出去,自己卻仍是這方天地的囚犯。

好在,時間應該快到了。

倏然,傅眉神情一動,流露一絲疑惑:“咦,等等……怎麽法陣裏多了個人?誰在那兒?”

在她的感知中,除了雲乘月以外,書院裏還有一個人突兀地被傳走了。好像是通過什麽書文的聯系。

傅眉撓撓頭。

“不用擔心。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乘月能夠應付。”

在她身邊,有一道虛幻的人影出現。

白發蒼蒼、胡子飄飄的鬼仙,捋了捋自己如壽星公的雪白長眉。他也望著天空,望著那接引的光芒消失。

他感嘆道:“聰明反被聰明誤,看來飛魚衛要跟著遭罪嘍。”

傅眉轉頭看他。

“王夫子。”她眨著眼,“您真不是幸災樂禍?”

老人沒有回答,只點點頭,笑容慈祥地回應:“傅家的猴子小妹。”

傅眉渾身一震,好似貓咪炸毛,氣憤道:“不要叫我猴子小妹!”

老人笑呵呵,如同望著淘氣孫輩:“你小時候很喜歡這個稱呼。”

傅眉怒道:“那也是小時候!”

片刻後,她別過了頭。

王夫子又慢悠悠地說:“張夫子想見你。”

傅眉冷冷道:“那就讓他想著。”

王夫子說:“他已經想了二十年。”

傅眉道:“他還能再活十個二十年,可以想個夠。”

王夫子好笑地搖搖頭:“到底是傅眉。”

傅眉“哼”了一聲,又道:“王夫子,您真覺得雲乘月就是……”

王夫子沒說話,只捋了捋胡子。

但傅眉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內心的激動,重新望向天空。她問:“那您說,她什麽時候能做到?”

王夫子淡然道:“也許明天就可以,也許一輩子都不行。瓶頸正如窗戶紙,一捅就破,卻也可以無論如何捅不破。”

傅眉皺眉:“有那麽復雜?意趣之道,最要緊在於明白自己所思所想。了解自己有那麽難?”

“是啊。活得越久,就越明白,人最難就是了解自己。”王夫子又笑笑,望向北方。

他頓了頓:“不過,乘月並非意趣之道的修繼承者。”

傅眉一愣,當即眉毛倒豎:“什麽,她是法度之道的承繼者?那我們豈不是在幫助敵人!”

“冷靜一些。”王夫子笑呵呵,“她兩個都不是。”

他輕輕眯起眼睛。他已經很老了,眼皮上的褶皺都像蒼老的山脈。原本目光還清澈銳利,可一旦眯起眼睛,就連這唯一年輕的神采也被隱去。他已純粹是個老人。

然而,也只有這樣的時候,只有這樣主動讓視野略略模糊一些,他才能透過這模糊的現實,看見無數早已經過的往事。他望著那些回憶,哪怕他知道,自己是鬼仙,是一點靈魂碎片,結合世人的執念、供奉,再借助星星的力量,而塑造出的鬼仙;他不是真正的王道恒,所以那些記憶屬於王道恒,卻不真正屬於他。

他看見的只是別人的往事。他從不曾親自參與。

哪怕如此,他也仍然樂於將自己當成王道恒。他喜歡那些回憶。千年以來,那些被王道恒所珍視的回憶,也同樣被他珍視。

更何況……

王夫子含著笑,一下下捋著自己的胡子。

“很久以前,古代的修士們從來不分什麽意趣之道、法度之道。道,就是道。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王夫子愉快地說。

“我們在殊途走了太久,現在是歸去的時候了。”

傅眉聽得似懂非懂。她皺著眉,一想到法度之道和自己殊途同歸?歸什麽歸,啊呸呸呸!

王夫子又說:“等乘月回來,就把另一份《雲舟帖》的摹本給她。”

傅眉愣住:“什麽?書院還有一份摹本,我怎麽不知道?”

王夫子很淡定:“沒有。不過你寫一份就行。”

傅眉難以置信,指著自己:“我?我?王夫子您在想什麽,我傅眉再天大地大不如我大,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敢說能夠寫《雲舟帖》……我甚至不知道它的所有內容,只知道當年宋幼薇寫出來的前四句!”

王夫子卻還是那麽淡定,那麽笑呵呵:“我知道,我知道。不過,你隨便寫個什麽,包裝好一些,說是《雲舟帖》的摹本,拿給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