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二段回憶(2)
◎暗暗動搖◎
才一照面, 少年面色忽然微紅,忙不叠地轉身過去。
“大師姐先……先穿好衣服吧。”
“夢柳。”
她的聲音還有些迷糊。睡糊塗了嗎?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少年的莊夢柳看上去才有些陌生。
她低頭看看自己。她其實和衣而眠, 頂多領口有些亂罷了,也不知道夢柳在羞澀什麽。
她下了床, 隨意捋了捋頭發、整了整領口,就走出房間。
“找我是有什麽事?是課業有什麽問題麽?”她頓了頓,情不自禁面露憂色,“還是, 還是老師……”
莊夢柳回過身, 忙忙擺手:“不是的,孟夫子無事, 精神好了許多,今日還在村中散了步,是韓夫子陪著的。”
那就好。
她松了口氣。
少年也微笑起來, 眼眸明亮如星。
“大師姐, 我聽說,老師曾送了大師姐一支梅花簪,大師姐很珍愛,後來那簪子卻壞了……”
梅花簪?她忽然想起來,她剛才的夢裏也有這支梅花簪。一分愁緒被牽動,她不覺嘆了口氣,充滿惋惜:“是壞了,整個簪頭被削去, 成了個沒花的梅花簪了。”
“大師姐……
莊夢柳今天怎麽吞吞吐吐的?
她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思忖著:是不是最近課業太難了些?夢柳是個有天賦的孩子, 雖然有些驕傲, 卻乖巧努力,她不知不覺就給他增加了不少難度。
正想著,那少年卻捧出一只扁長的木匣。打開來,裏面躺著一只簪身漆黑,簪頭卻粉紅,還雕刻了一朵桃花的簪子。花蕊呈現銀白色,又墜了幾粒朱砂紅的珠子,當作流蘇。
正和老師送她的一模一樣。
是新的?不,仔細看去,簪身身上還有一些焦黑的痕跡,那是法術留下來的損傷。這就是以前那一只簪子,只是新做了釵頭桃花。
她趕緊接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力氣都不敢太大,生怕將它碰壞。
“這是……這是怎麽做到的?”
莊夢柳噙著笑:“趁大師姐不注意,我偷取了這簪子出來。正好家裏有合適的材料,我就設法雕了桃花,再用膠粘上去。這膠和了太蒼山上的蜂蜜膠,很是牢固,輕易不會損壞。”
“我想,大師姐的生辰……總該過得開心一些。”
說著說著,他白玉似的面頰又泛起了一點紅暈。但在黯淡的光線下,這薄薄的緋紅並不明顯。
“大師姐,我……”
他手裏的燭光倏忽搖曳,仿佛顫動心緒。他的樣子像是鼓足了勇氣,正想說什麽。
“——莊夢柳!你可不要攬功,這一開始明明是人家錦年的主意!”
從走廊另一頭,忽然跳出了個毛必行。他叉著腰,指著莊夢柳,大聲說:“好哇,說好一起明天給大師姐送禮物,你小子偷偷提前送,太可惡了!”
莊夢柳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紅中還透著一層黑。
“誰跟你說好了?除了主意是錦年出的,這簪子分明就是我一個人做的。”他竭力解釋,又來看雲乘月,長長睫毛不安地撲閃幾下,又有點委屈,“大師姐,這是我想送你的。”
毛必行卻不放過他。他手臂一樣,從旁邊又拽出個人來。那人比他矮一個頭,正木著一張臉,滿臉透露出“我不想摻和這事”的氣息。
毛必行氣勢洶洶:“那薛無晦呢?那簪子還是我們小薛幫忙去偷出來的,沒有小薛,你能做?你可不能忘恩負義!”
薛無晦還是木著一張臉,只擡起手搖了搖:“不至於,不至於用到‘忘恩負義’這個詞……莊師兄,我沒想跟你爭功啊,不關我事……”
毛必行才不管。他自覺逮住了莊夢柳的把柄,那可得哇啦哇啦嚷個不停。
莊夢柳的臉簡直黑如鍋底,還是用了多年、快要燒穿的那種鍋底。
“大師姐,真的——這圖紙是我畫的,桃花是我親手雕刻,珠子是我親手選了綴上!”他望著雲乘月,急急解釋,那世家子弟的優雅從容消失不見,只剩個委屈的少年。
毛必行還要大大咧咧插話:“那不還是照著孟夫子的圖做的嘛!你就是個補,補……打補丁的!”
莊夢柳氣得臉和耳朵一起紅:“誰說的!我有別出心裁!我悄悄在上面做了個……!”
他發覺失言,連忙住口。也不管毛必行哇啦哇啦問“為什麽”,他只靠近過來,低聲對雲乘月說:“大師姐,我不告訴他們。一會兒我悄悄告訴你,好麽?”
“好,我知道啦。”
雲乘月忍笑,出聲制止,又各自安撫幾句。
“……別鬧了。你們的心意我知道了,我很開心,謝謝你們。夢柳,謝謝你。”她專門對他說了一句。
只這一句,少年的臉色忽然由陰轉晴,又舒展如春風了。他又成了那笑盈盈的優雅少年,溫柔道:“大師姐,我給你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