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暴動(第2/3頁)
殿內站著的一排宮人低眉順眼:“尊陛下令。”
所有人魚貫而出,殿內只剩下了燕焜昱一個人,他有些出神,提著的筆上滴落一點墨,汙了手邊那張紙。
“啪嗒———”
又是一滴墨落下。
燕焜昱回過神來,看著被滴了墨點的紙張,煩躁地將紙揉成一團丟在地上。
他盯著那個紙團看了許久,忽然又自書架上的夾層裏取出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燕王親啟”。他看著那封信,滿面復雜,最後垂下眼睫,喃喃自語:
“我確實是視你為友的,但你生不逢時……要怪就怪你的老師太過咄咄逼人……下了地府,莫怨我……子虛啊……莫怨我……”
他這樣說了幾遍後,情緒平穩下來,眼裏的動搖也消失不見,他將那封寫著“燕王親啟”的信抽出來,再次細細讀了一遍後放回,然後提筆回信。
墨在信紙上劃開第一筆時,燕焜昱心裏已經有所明悟,他這是在與虎謀皮。
瘟疫解決本是件好事,但南屏鄉裏的人無不戰戰兢兢,原因是他們的使君被刺殺了,所以解決瘟疫的神醫璇霄心情極差,每天冷著一張臉,讓人看到了就雙膝一軟,恨不得跪地求饒。牧淮牧大人更是壓力山大,他安排了守備軍在南屏鄉裏日夜交替巡邏,力求不再發生被人鉆空子的事。
在使君出事之後,璇霄先生也不再盯著人喝藥,而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使君的屋子裏,有什麽需要救治的病人,也是擡到使君所居屋舍旁邊的空房間。
如果僅僅是這樣,只能說神醫重情重義,決不能稱為恐怖,真正令南屏鄉眾人噤若寒蟬的,是有前不久人鬧事———無論在什麽地方,都會有刺頭和無賴,鼠疫這種災難前,人性的惡更是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們在棚屋裏宣傳,說那所謂救命藥方是無稽之談,監督他們喝藥目的就是通過這些藥加速他們的死亡,只要他們都死完了,鼠疫自然就解除了,那自稱璇霄的神醫現在不來監督他們,不是因為什麽刺殺,而是因為心虛,不然牧大人都派守備軍巡防了,他怎麽還不放心呢?
因為他們信誓旦旦,再加上鼠疫長久地折磨著人的心智和身體,讓人浮躁悲觀,這種放在平時都站不住腳的流言在棚屋裏迅速流傳,有人半信半疑,有人聽風是雨,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不少容易被煽動的病患聚集在一起,滿臉憤怒地要璇霄付出代價。
等守備軍趕到時,那處棚屋裏情緒激動的病患已經快要從攔截的門那邊沖出來了。
有憤怒不已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們就是想把我們全部毒死是不是!”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有倚老賣老,就地撒潑的———
“天殺的狗官喲———你們怎麽能聽信一個江湖郎中的話,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喲———”
“我老婆子還沒活夠,就要死在你們手裏了喲!”
“別攔我,你這個天殺的東西唉———我的腿被你撞斷了!”
也有口出惡言,狠毒咒罵的———
“你們做這樣的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佛祖睜睜眼吧,看著這些惡人啊,他們該去畜牲道受一輩子苦!”
“你們喪良心!活該這輩子都吃不上四個菜!”
……
咒罵聲、哭嚎聲、混合著撕扯時的響動亂成一團,眼看著就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沖突。
“退後。”忽而有一道清越的聲音壓過了一片嘈雜,一道人影從棚屋對面的方向走來,牧淮氣喘籲籲跟在他身後。
牧淮喘著粗氣:“聽、聽璇霄先生的!”
攔截著守備軍面面相覷,遲疑著不敢動作。
璇霄走到近前:“退後。”
冰冷的氣勢壓下,讓人心間發顫,那些守備軍撤了攔截著的長戟,逆著璇霄的方向後撤,不少人滿臉汗水,鬢發散亂,看著很是狼狽。
靜了一瞬的病患爆發出更嘈雜的憤怒———
“就是你要毒死我們?!”
“你現在是來向我們解釋的嗎!遲了!”
“我呸!你滾!滾啊!”
……
擠在一起的病患,一張張臉上滿是怨恨,或許有人意識到了不對,但那又如何呢?他們壓抑了太久,他們需要一個突破口,他們在咒罵中疏解郁氣,釋放情緒,讓自己舒坦,至於被罵的人會如何,他們並不關心,畢竟法不責眾,所以他們肆無忌憚。
惡意不斷滋生蔓延,傷害他人的權利令人著迷上癮,有人罵著罵著不暢快了,下意識地將手裏的東西扔了出去———那個東西在半空中被劈成兩半。
“你是不是要對我們動手!”
“殺人啦!殺人啦!”
“他要殺人滅口了!”
興奮的惡意在臉上凝固,害怕恐懼上浮,混合成一種扭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