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天命難違(第3/5頁)
“我掐指一算,那孩子合我的眼緣,命中注定該是我徒弟!”
他的劍穗上拴著那枚福壽結,袖袋裏放著一顆熱乎乎的栗子:“且等著瞧吧!”
……
在他們的交談聲中,鏡頭撞入那些燈火裏,極致的熱烈後,是一殿的素白,那些白色的紗飄蕩著,世間的一切都似乎失去了顏色。
青年跪坐在殿前,懷裏摟著哭累後昏睡過去的孩子,兩眼俱是茫然:“為什麽……會這樣呢?”
“阿嵐。”穿著帝王服飾的男人看向他,他的眉宇間一片青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她讓你出去走走,去遊歷名山大川,是不想讓你心疼她生病的模樣,她……從沒有怪過你。”
“你們都瞞著我……”他的聲音輕得像一陣煙,他渾身冷得厲害,只有懷裏的孩子是唯一的熱源,“你們都怕我擔心……”
“可我遲早會知道的,我也是人,我也會難過———”他沒有哭,只是血絲爬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顯得猙獰而可怖,“阿爹,我永遠都見不到阿娘了!永遠都見不到阿娘了……”
“我還在羌國給她求了福壽結,我以為只是一點小毛病,我以為會好的……可我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生和死之間的鴻溝,已經無法跨越。
那滿目飄蕩的白綾,那山河同哀的縞素,那都是死後的哀榮,與活著的人毫無幹系。
好像有雨落下,落在他懷中孩子的臉上、肩上,將他驚醒。
“扶嵐哥哥!”小小的孩子死死地摟住他,嚎啕痛哭,比那無聲的眼淚更撕心裂肺,“扶嵐哥哥!你怎麽才回來啊———”
那透出的依戀,那錯過的事實,都比刀還鋒利,還要能割得人流血。
彩色的福壽結從他手中滾落,在地上沾染了塵土,又在鏡頭中一點點黯淡下來,變成黑白的顏色,鏡頭飛入那個福壽結中,歡聲笑語似乎還響在耳邊,最後……盡數湮滅成虛無。
青年不再出門遊歷,他臉上的笑容也在漸漸消失,在那一場死別之中,他迅速地成長了起來。
那個會和他一起放紙鳶的人已經不在了,可牽著紙鳶的那根線,卻好像深深地勒入了他的血肉中。
在他的日漸沉默裏,他開始處理起楚國的事物,直到某一日,他忽然發現了他的批命———
朱雀折足,大不利六親,亡散死傷。
那些勒入血肉中的、無形的線好像在刹那開始痛起來,痛得他幾乎站立不住。
那一刻,他忘了曾經老師教導他的,不要去隨便測算命運,尤其是與你息息相關的、親人的命運。
他開始蔔算,即使傷到自身,也沒有停下。
最後,他測出了一個結果———
楚帝楚雲澹,亡於他手。
……
鏡頭再次定格,視線所及處俱是一片黑暗,有一道清瘦的剪影在黑暗中了無生氣地蜷縮著。
“吱呀———”
忽然有人推開了門,暖融融的光伴隨著被推開的門,一寸寸進入。
有人執著燈盞,站到了那道剪影身前:“阿嵐,起來。”
那眉眼之中帶著疲憊的男人抓著他的胳膊,以一種溫柔又不容拒絕的力度,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帶著他走向門口。
“我不知道你測算到了什麽,但你阿娘的死和你沒關系,如今的局面也和你沒關系,你不必將一切都攬到自己的身上,覺得錯處都在你。”
“你忘了你曾經說過的嗎?”
那疲憊的帝王轉過身來,看向這個他一直為之驕傲的孩子,他的一字一句,似乎和過去的某個少年重合———
“只有笨蛋,才信天命。”
他帶著青年走到門外,暖融融的光線灑進來,模糊了兩人的背影,將畫面定格成溫柔的白。
長久的寂靜後,再次出現的畫面裏,青年已經振作精神,跟在帝王身邊處理事務。他似乎已經放下了那日的痛苦,眉宇間俱是溫和從容。人的命運,應當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跟在帝王身邊,與他一起治理這個已被世家蛀空的朝堂,之前那麽多年的鋪墊,終於在如今有了回報———
權利一點點由地方集中到中央;一個個顯赫的高門大族傾頹,結束了他們這麽多年對國家的掌控;隱戶被重新清算,計入本朝的人口;被貪汙後修建的不太結實民生設施,又有了多余的銀錢去重新加固……他在那幾年的遊歷中,還找到了一種名為土豆的食物,楚國的百姓終於不至於在層層盤剝下生生餓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只是……曾經和他打馬遊街,與他許下相同諾言的少年們,都在時間的變遷與家族的變故中與他漸行漸遠,甚至反目成仇,刀劍相向。
楚帝對世家的清絞,終於讓死到臨頭的世家們聯合起來進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反撲,楚帝即使已經早有準備,卻依舊損失慘重———親近之人十有八九都在這場反撲中身亡,而楚帝自己也身受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