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楚國國破(第2/3頁)

吳大伴見他從車廂裏出來便迎上去,楚堯卻對著他搖了搖頭:“吳大伴,今晚你將穗歲平平安安地送出去。明早……便按我們定好的計劃來。”

吳大伴面露不忍:“陛下!”

“你如果還認我是楚國的國君,你就按我說的去做。”

楚堯從吳大伴手裏接過了引路的燈籠,然後一個人執著那盞燈籠,沿著寂寥的宮道越走越遠,夜晚的風吹動著,他的身軀越發消瘦與單薄,他離開偏僻的地方後,偶爾會遇到三三兩兩腳步匆匆的宮人,他們垂著眉眼,帶著包袱,臉上是驚慌仿徨的神色,有人看到了他向他行禮,有人對他視若無睹,有人欲言又止卻最後回頭離開……那宮殿之中一盞盞明亮的燭火也隨著他們的離開逐漸黯淡,在夜色中慢慢沉寂下去,隱沒到黑暗中。

楚堯一直走,失去了光源的宮殿窗戶與大門,就像擇人欲噬的兇獸張大的口,貪婪地注視著每一個行人。

無數人與他遠遠地錯過,他們走向不同的方向,楚堯就像逆著河流的遊魚,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只是身邊宮室裏的蠟燭全都熄滅,走到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他緩步上了祭台。

祭台是整個楚王宮除了他之前所在的宮殿外最高的位置,從祭台向下望,整片清都在夜色中只有三兩處掙紮的燭光,像是了無生氣的人在苟延殘喘。而城外的火把綿延,一層接一層,一道接一道,推向更遠的遠方。

“噠噠———”

隨著一座座宮室陷入黑暗,楚王宮便也開始亂起來,寅正時分,絕大多數宮人熄了燭後便慌不擇路地沿著楚王宮打開的宮門向外逃———早在神子教圍城的前一日,吳大伴便召集了所有的宮人,給了他們兩個選擇。

一是留在楚王宮,待吳大伴開城門獻降後,於新舊王朝交替之際博一個富貴前程;二是吳大伴給出一筆足夠安然生活幾年的遣散費,在第二日神子教攻城前離開楚王宮。

但無論是選擇離開還是留下,都要在天黑的時候點亮他們所在宮殿裏的蠟燭,然後在寅正時熄滅。

這宮裏呆的時間長的宮人還隱約記得上一次點亮滿宮蠟燭的場景,也對如今為何要這樣做有了些許猜測,在這深宮中時間尚不足十年的,卻只以為是約定好的、有些怪異的信號。

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離開,富貴險中求的前提,也是要有命在。隨著他們的出走,楚王宮便顯得越發空寂起來。

吳大伴看著那些魚貫而出的宮人,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哀。他沒有喝止,也沒有斥責,只是用那雙蒼老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有一個宮人在走前忽然來到他的身前,對他深深地施了一禮,然後才直起腰匯入了人群之中。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越來越多的人向著這位蒼老的總管行禮,在深宮中,有許多人受過他的救助,而如今他們只能用這昏沉黑夜中的一禮,來表達他們深藏在心中的謝意。

就這樣漸漸地、想走的人都走了個一幹二凈,天色也微微有了熹明。

吳大伴看著那空蕩蕩的宮道,輕輕地嘆了口氣。他蹣跚地轉過身,將佝僂的脊背挺直了些,他慢慢地走啊走,走到了楚國朝臣慣常朝會的大殿裏,然後又慢慢地走上了那層層的金階。

過去的幾十年,他從來都是站在那金階下方的位置,垂著頭將上下的旨意傳達,而這一次,他走到了金階的最上端,從那冰冷的龍椅上捧下了一套天子冕服與一方印璽。

楚王服,天子印。

在天邊微微出現一線光亮的時候,在圍困了清都一夜的神子教眾的注視下,巍峨厚重的清都大門緩緩向兩邊打開,裏面走出了一隊人,為首的是個步履蹣跚的老內侍,他已經很老了,老得頭發幾乎都白了,卻盡力挺直著脊背,雙手向上托舉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放著一套金線繡成的衣裳,衣裳上放著一方印璽,帶著溫潤的玉質光澤。

經過數月訓練後到達清都城下的神子教隊伍已經勉強算是一只令行禁止的軍隊,但見到如今的場景也忍不住嘩然,被主將喝止後,便轉為竊竊私語。

誰都以為這會是一場難打的硬仗,卻沒人想到坐擁著楚國的楚帝會在他們圍困了清都一夜後,直接獻降。

毫發無傷地拿下一國國都,本來該是一件令人欣喜若狂的事,可更多的怨憤在人心中聚集著,釀成不平的利語———

“難道我們楚國的皇帝是一個軟骨頭嗎?”

“打都沒打,只圍了他一日,他便害怕成這般模樣?!”

“我呸!他想要保住榮華富貴所以投降,我們同意了嗎!”

“他憑什麽降?!我們楚國的帝位上,難道就坐的是個這樣的孬種?”

……

種種言論鋪天蓋地,從最初的竊竊私語,到最後的不加掩飾。有文雅的,也有肮臟的,話語像是山嶽一般,壓在那漸漸走過來的人身上。可那老內侍的步子沒有停,他只是走到兩方中間的空位,然後雙膝重重落地,跪著將手中的托盤舉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