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兩敗俱傷(第2/3頁)

刀勢如疾風驟雨,片刻不歇,幾乎形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雪亮的網,這張閃著寒意的網如同黑白無常的奪命勾索,在戰場上收割著一片又一片的性命,幾乎在他周圍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

從雲衢外城門被破開的那一刻,燕軍便再也沒了抵抗蕭國大軍的能耐,在廝殺中節節敗退,而領頭將領更是如修羅在世,所向披靡,凡是他所觸及的位置,潰不成軍。

蕭國近乎七成軍隊都聚在此處與燕軍廝殺,而另外三成則與其分開,直殺外城西側門,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通外城,進入內城中去。

闕臨安剛剛止住一處燕軍的潰敗,終於抽出空到此處來救場,甫一交手,他心下便感覺不對!

領頭的將領帶著重盔,在交手的空隙連眼睛都不太看得清,但闕臨安在燕軍中呆了多年,他能認出這一身盔甲是屬於蘇衍的,但與他交手的人,絕不是蘇衍!

雖說已經過去了數月,但蘇衍傷得太重了,再加之蕭慎一路行軍他也同樣跟隨,傷勢哪怕恢復了大半,也絕對不會到他都招架不住的地步。

幾個回合下來,闕臨安只覺手臂發麻,虎口生疼,握著長槍的位置有濕濡的感覺———他的手已然在這巨大的力道下將早已愈合的舊傷震開。

闕臨安暗暗地吸了口涼氣,卻更緊地握住了手中的長槍,沒有半點退卻的意思。

只是他終究不是這人的對手,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揮舞長槍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周圍屬於燕軍盔甲的顏色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絕湧上來的蕭軍。

闕臨安清晰的意識到———外城快要破了。

可時間不夠,遠遠不夠。

突然,一種鉆心的疼痛席卷了他的神經,這種疼痛是如此的鮮明,如此的劇烈,讓他幾乎從這種半麻木的狀態裏解脫出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有一柄槍穿透了他的盔甲,穿過了他的心臟。

那是他自己的槍。

那與他交手的將領在闕臨安的長槍脫手而出後中途截過,然後用這把長槍,結束了他性命。

太過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感知,他被那柄長槍從馬背上摜下來,重重地摔落到地上,他聽到自己痛苦的喘息聲,聽到血液從傷口流出去的聲音,四肢在一點點變冷、發麻,眼前開始出現失血後大片大片的重影。

他仰頭躺在地上,透過那血腥的戰場,才發現今日的天色是如此的陰沉,好像要落雨,又好像要下雪。

那個用長槍將他貫穿在地上的人騎在高高的駿馬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生死之間的時候,他終於看清了那雙眼睛,那雙注視著敵人的、冷漠的眼睛———

那不是蘇衍,是蕭慎。

他來了最危險的外城。

闕臨安忽然有點想笑,又有些一切終於結束了的如釋重負。

一開始就源於欺騙的同袍情誼,在這刻畫上了終結的句點。

一切的恩怨,都在此時了結。

闕臨安的呼吸微弱下去,他的眼睫顫了顫,最後無力地合上。

有點可惜。

以後……他再也不能回去過歲節。

被長槍貫穿、釘在地上的人已經失去了呼吸。

蕭慎抖了抖韁繩,沖著那已然被攻破的西側門而去。

闕臨安被他一槍摜下馬的時候,按他以往的慣例要立刻補上一擊。但不知為何,在揮出那致命的一槍後,蕭慎卻沒有動手。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看那個蘇衍曾經笑談著向他推薦的年輕人在幾息之間化成這無邊戰場中的一具屍體,鳴金收兵後死亡統計裏一個微不足道的數字。

他對闕臨安有兩次深刻的印象:一次是從戰場下來後,這人從旁邊竄過來一把搭住蘇衍的肩,身上帶著傷,疼得齜牙咧嘴卻仍舊笑得毫無陰霾;一次是蘇衍在與他閑聊時信手一指,說那人就是他為東嶺關選定的未來繼承人。

至於其他的零碎印象,他不太記得清。

各為其主,各有立場。

既然做了選擇,便終究要分出生死與輸贏。

些許思緒掠過腦海,蕭慎轉眼便不再在意,他縱馬向前,四周的隊伍卻忽然傳來騷亂,緊接而來的,是驟然炸響的地動山搖!

———外城與西側門接壤的附近,竟然被人布下了落天火!

落天火在密集的人群中炸開,轉瞬便是鋪天蓋地的哀嚎與慘叫,但等這驟然的爆炸停歇,蕭軍並沒有死太多人,反倒是西側門被炸得破爛不堪,變成了一堆廢墟,硝煙味彌散在空中,騎兵胯下的馬一直發出不安的嘶鳴。

———蕭慎心中忽然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這與他推斷出的、危險重重的局面截然不同!

電光石火間,他腦海中有了一個極可怕的猜測,他猛地一抖韁繩,就要越過那堆廢墟沖到內城裏去———又在將將要沖進去的那一刻,憑借著強大的意志力勒馬,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