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終有一戰(第2/4頁)

……

出於種種考量,一直陪著他們陛下在第一線的大臣們默契地表達了同一個意思———

咱們打到這裏就暫時收手吧!剩下的小半個蕭國我們之後遲早能打下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陛下我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別急!!!

祝淩慢慢地環視過主帳裏那一雙雙擔憂的眼睛,每一雙眼睛的主人都曾陪著她出生入死,甚至有不少人……永遠地留在了過去。

這場仗實在打得太久,兵馬糧草、衣甲藥物的消耗幾乎摞成天文數字,羌國就像一台日夜不休、時刻運轉的精密機器,不斷供應這可怕的支出。

但人終究不是無心的木石鐵塊,在這樣高強度的消耗下,人遲早都會崩潰,國家也一樣。若不在崩潰前及時調整,就會迎來巨大的危機。

穩紮穩打,方為上策。

但……

祝淩的目光定在她右前方、那除了她誰都看不見的玩家面板上,[千秋一帝]的主線任務,進度條已經推到了80%,與進度條一同出現的,是一條鮮紅的系統倒計時。

冬日剛過的木樨河,河水洶湧澎湃,即使是特制的戰船,也在這風浪中來回搖擺,在天地的威力面前,人既渺小又卑微。

蕭慎站在船頭,風浪拍打著船身,不時有水珠飛濺到甲板上,帶來陣陣寒意。

有人從後方慢慢走上前:“陛下,船頭寒氣重,您還是到船艙裏來歇著吧。”

蕭慎側過頭,看見了一張眼下青黑,滿是疲憊的臉———是曾經給蘇衍醫治的軍醫。

他一路隨軍,好不容易將蘇衍的傷勢在一路行軍中保持不惡化甚至逐漸好轉,卻沒想到雲衢城落天火的爆炸……將人永遠地留在了那裏。

蕭慎沒有回答他,只是轉回頭,繼續去看那並不算平靜的河面。

軍醫嘆了口氣。

他認識蕭慎與蘇衍實在太早,早到即使一個成了蕭國的帝王,一個成了天下聞名的定遠將軍,無數贊譽憧憬、恐懼厭惡加諸時,他們在他眼中,仍舊是過去的那兩個少年郎。

“陛下。”如今已年近中年的軍醫開口,“這次西渡木樨後一路北上,蕭軍……怕是會死很多人。”

人不是木石陶俑,從蕭國馳援東嶺關,又從東嶺關一路打入燕國腹地,打下了大半燕土後西渡木樨,去重新奪回蕭國城池———近乎一年的行軍,即使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也早已吃不消了。

“陛下,時間還很長呢。”他又嘆了一口氣,“為什麽不緩一緩?”

先修身養息,讓已經疲憊到極點的軍隊進行調整,在兵馬充足後,以王渠關為起點,再慢慢收復失地。

快在有時候,未必是件好事。

蕭慎在蕭國一貫獨斷專行,做出的決定很少有人質疑,或者說……幾乎不敢有人去質疑。

軍醫說出這句話後,已經做好了蕭慎發怒或者漠視的準備,但他沒想到,蕭慎只是靜靜道:“我知道。”

“很多人都已經這樣勸過我了。”

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從他決定西渡木樨開始,身邊便時常充斥著這樣的聲音。

他確實應該慢下來,停一停,修整一番,這樣才能有更多的勝算,但他執意如此,並非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也並非因為急功近利想一口氣收復失地,他只是……

蕭慎重新將目光落到軍醫身上,忽然問:“從東嶺關到如今,死了多少人?傷了多少人?”

“死亡十二萬九千六百四十七。”軍醫被他的問題問得一懵,不明白為什麽話題跳躍得這麽快,但作為傷兵營中的總負責人,他迅速報出了早已爛熟於心的數字,即使這個數字常常變動,常常更改,“至於傷者,幾乎人人都帶傷。大傷小傷不計其數,難以統計,僅重傷者,就有近萬余。”

蕭慎垂下了眼睫。

河面上的寒風吹得他臉頰刺痛,他最後看了一眼浪潮洶湧、幾乎看不到岸邊的河面,慢慢轉身走向船艙的方向。

軍醫看著莫名其妙聽了勸的帝王,心中既松了口氣又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下意識地往蕭慎剛剛目光所落處看了一眼———

有只殘破的紅燈籠撞在了船邊。

二月中,蕭帝領軍西渡木樨河,於王渠關靠岸。

二月中,羌帝領兵自少昊山始,克惠城、流錦郡。

二月末,蕭軍稍作休整,行軍梅漱郡。

二月末,羌軍南下,距梅漱郡,僅七十裏。

入夜,羌國大營燈火通明,士卒執戟來來往往,氣氛極其凝重。

人人心知肚明,待天一亮,便是兩國之間的決戰,這場戰線無比之長、持續了近一年的殘酷戰爭,終於要在此落上帷幕。

羌國營地主帳裏此時坐滿了人,竟顯得寬闊的空間都有些擁擠,這些人中,有些三五成群圍在一張桌子前為行軍路線爭得臉紅脖子粗,有些拿著棍子點著懸掛在帳壁上的地圖,滿臉篤定地說出自己的看法,有些人氣喘籲籲地一把掀開主帳的門簾跑進來,將手裏的紙“啪”地拍在人面前,叫囂:“我說的沒錯吧!看看看看!我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