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3/4頁)

再擰了把尚在淌水的頭發,徑直走向床所在的地方。

垂落在地的床單被她一把掀起。

月光恰在此時穿入窗,灑落在地上,不偏不倚,照亮了被她藏在床底的那個深坑。

這個直徑足有四十公分的深坑,便是顏嫣阻止謝訣掀床單的原因。

直徑四十公分的洞,旁人鉆進去興許有些吃力,卻能輕輕松松鉆進一個瘦弱的她。

是了,顏嫣策劃數日的逃跑方案正是,挖地洞逃出去。

挖地洞跑路這事看似荒謬,於現在的她而言,卻是最有可能實現的逃跑方案。

她十五歲那年來到魔宮,迄今,已有八年。

這八年來,她就一直被困於這方小小的天地,不曾去接觸外面的世界。

謝硯之雖未碰她,卻也不會輕易放她出去。

這座魔宮儼然就是個守衛森嚴的牢籠,隨處可見手持長戟的金吾衛,哪怕是元嬰期大能被困在這裏,也插翅難飛,更遑她區區一介凡女。

值得慶幸的是,顏嫣並不像表面那般柔弱。

別看她如今被養得細皮嫩肉的,從前,她可都是靠在山上挖野菜來填飽肚子。

饑荒鬧得最厲害的那兩年,山上的野菜都被人挖光了,她便學著去刨野兔窩。

刨不到野兔時,田鼠和蛇她也沒放過,只要能填飽肚子,她什麽都敢抓,什麽都敢吃。①

如今想來,打洞這等擺不上台面的謀生手段,竟成了她的保命符。

除卻會打洞這一“人和”,顏嫣如今還占著“地利”這條優勢。

她如今所住的院子攬月居位置偏僻,是最靠近魔宮外沿圍墻的地方,沒有之一。

她早已測量過,從何處開挖,到墻外的距離最近。

除此以外,地洞挖通後,會通往哪個方向,以及,會不會被執勤的金吾衛發現,她都一一考慮到了。

如今,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中,就只差一個天時。

今晚所剩的時間不多,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天就該亮了。

顏嫣半點時間都不敢耽擱,直接跳入坑中開挖。

屋外雨聲漸小,臨近天亮時,徹底停了下來。

夏日不比別的季節,天亮得早,卯時不到,天邊就泛起了一線魚肚白。

聒噪的蟬鳴與鳥啼聲一同響起。

顏嫣拽著繩梯,從半人高的坑底爬了上來。

挖坑挖出來的泥,她都會先堆在床底,到了白日,再找機會運出去。

清理完現場,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換掉這身臟衣裳,以免被人發現端倪。

然而,今晚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

顏嫣正在低頭解衣服上的系帶。

一道人影輕飄飄地掠了進來,不聲不響地立於窗前。

顏嫣手中動作一頓,忽覺背脊一涼,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她猛地一回頭,窗前那道黑影赫然映入眼簾。

它出現得這般突然,連向來淡定的顏嫣都被嚇一跳,即將溢出喉間的那個“啊”字,卻咕嚕嚕滾回了肚子裏。

連同她的身體,也一並被人用定身咒定住。

那道人影逆光而行,越拉越近。

直至第二縷天光沖破雲層,鉆入窗格,顏嫣才得以看清他的真容。

這張臉於她而言,並不算陌生。

正是棲梧殿中與她有著一“撞”之緣的美大叔。

美大叔那張清俊的臉在月色下不斷逼近。

在與她鼻尖相距兩個拳頭的位置時,驟然停了下來。

“小姑娘莫怕,是我。”

這次,不再是氣沉丹田式的咆哮,聲線低沉,穩重內斂。

顏嫣眨了眨眼睛。

可她這眼睛眨得沒別的意思,僅僅是因為,她此刻,只有眼睛能動罷了。

她著實有些費解,也不知自己今晚究竟撞了哪路邪神。

怎一個兩個,都愛往她屋子裏鉆?

謝訣倒還好說,來了就等同於是給她送靈石,不掙白不掙。

可這大叔又是怎麽一回事?

年紀一大把,還夜闖年輕女子香閨真的好麽?

大叔盯著顏嫣的臉看了半天,才終於憋出三個字。

“你姓顏?”

顏嫣不明所以,可她什麽都做不了,依舊只能眨眼間。

然而,她這次才眨不到三下,就明顯感覺到,加持在自己身上的桎梏消失了。

所以……

大叔您是現在才發現我這樣沒辦法回答問題麽?

恢復自由身後,顏嫣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說些什麽。

才張開嘴,又被那大叔給截住了話頭:“你娘可是顏璃?”

即將溢出唇齒的話,生生被咽回肚子裏。

顏嫣想了又想,終是道了句:“你是誰?怎麽會認識我娘?”

大叔仰頭籲出一口濁氣,沉默半晌,才道:“我是你爹。”

顏嫣:???

風從北面吹來,“哐當”一聲撞開緊閉著的窗,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

顏嫣靜默無語地看著眼前這位大叔,只覺,他莫不是有那啥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