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重寫】(第2/4頁)
穩若磐石般地坐於原地。
他目光從始至終都在顏嫣身上。
他看見雨水順著她發梢滑落,一顆接一顆滾入衣裳裏。
春衫輕薄,隱隱透出她抹胸上的繡樣,是一串嬌艷飽滿的紫藤。
只一眼,謝硯之便如火灼般收回視線。
他自顧自地脫下氅衣,蓋在顏嫣單薄的肩上。
此後,再未看多她一眼,雙眼直勾勾地盯視著前方,望著那連綿不絕的雨幕發呆。
肩上突然多了個重物,顏嫣又豈能沒發現?
她發白的指骨緊緊攥住氅衣,本欲將它還給謝硯之,掀開一看,才發現自己內外衣裳皆已濕透,遂作罷,又將氅衣穿了回去。
謝硯之雖未將目光定在顏嫣身上,卻時刻關注著她的動靜。
自是知曉,此刻是與她交談的最佳時機。
他沉吟片刻,忽與顏嫣道。
“有些話說出來總比憋在心中舒服,你不妨試試把我當做一塊木頭,將那些難以啟齒的話統統傾倒出來。”
他不善言辭,更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一個傷心欲絕的姑娘,又傻傻地補充道。
“你且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
聽聞此話,顏嫣愣了許久,也不知她被戳中哪根不得了的神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如實點評道:“你不像木頭,倒像個傻子。”
語罷,拍拍裙子上的灰,站了起來:“行啦,沒事了,我早就想通了。”
這世上比她苦的人多得是,沒什麽好矯情的。
說到此處,她深深望了謝硯之一眼。
至少,她曾得到過,既如此,又何必在一個連母愛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人面前自艾自憐?
況且,就算能見到顏璃又如何?
宇宙浩瀚,眾生渺渺,她不過是人群中最普通的那個,不敢奢望能靠一己之力改變歷史的軌跡,可將來就說不準了,一切皆有可能。
已然擺正心態的顏嫣唇角上揚,輕聲呢喃:“昨日之事皆成空,要把握的,是將來。”
這句話既是對自己說,也是在對早已瘋魔的付星寒說。
她慣會調整心態,不消片刻,便已恢復成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斜著眼打量謝硯之:“話說,你這臉色有點嚇人啊,怎就白成了這樣?簡直像個紙糊的假人。”
謝硯之聞言,緩緩搖頭,語調一如既往地平緩,聽不出半點波瀾起伏。
“許是昨夜沒睡好,我回去補個覺便能恢復。”
他這話說得倒是輕松,掌心早已被指甲紮破,滲出血色。
也就是今日清晨,他方才知曉,自己體內還有幾枚銀針未能取出。
它們藏得太深,只有當日替他施針的術士能找到準確的位置。
自是端華長公主為防止他再次出逃,所留的後招。
他若乖乖聽話,端華長公主自會差人替他取出那幾枚銀針。
反之,便只能日復一日地承受這深入骨髓的劇痛,直至他主動回到端華長公主身邊,方才能得以解脫。
不明真相的顏嫣聽到謝硯之這番鬼話直搖頭。
“不是吧,不是吧,你年紀輕輕這麽虛怎麽行啊?回去多給自己補補,什麽王八湯啊鹿鞭湯啊多喝點。”
聽到“鹿鞭湯”三個字時,謝硯之眼睛頓時撐圓,原本蒼白的面頰也在短短一瞬之間恢復血色。
平日裏裝得再持重,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還是顏嫣頭一回見謝硯之露出這般窘迫的神情。
她心中一咯噔:哦豁,一時激動,說了不該說的話。
念及此,她連忙轉移話題。
“哎呀~來雲夢這麽久,都不見你嘗嘗新鮮東西。”
短暫的震驚之後,謝硯之神色已然恢復如常,而今,一聽這話便知曉,是顏嫣“嘴饞”了,想讓他替她嘗嘗那些街邊小食的滋味。
他仰頭望了眼重新放晴的天,從善如流:“雨停了,不如我們一同出去逛逛?”
顏嫣等得就是他這句話,聞言,兩眼直冒光,忙不叠點頭附和。
“好呀!好呀!咱們先去西街逛逛,那邊吃的多,然後……再去秀水街,聽說那裏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兒……閑著也是閑著,多走走,有益身心健康。”
顏嫣語氣歡快,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正如顏嫣所猜測,她要找的付星寒根本沒走遠,一直躲在暗處窺視她與謝硯之。
直至他們二人的背影被重重花木所遮掩,付星寒才從暗處走出來。
神色不明地盯著他們消失的方向,輕聲默念顏嫣方才說過的那句話。
“昨日之事皆成空,要把握的,是將來?”
他一遍又一遍地復述著這句話,每復述一遍,眼神便冷一分,表情也逐漸猙獰。
她憑什麽這麽快就能走出來?憑什麽這麽快向現實妥協?
又憑什麽只有他一人要受此折磨?
是了,在日復一日的煎熬中,付星寒徹徹底底地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