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鑄金身

雲芳心裏明白了八成,前兒讓香草的哥哥兄弟安排事兒,根本瞞不住親爹,這不,來問自己了。

雲芳站起來對楊太太說:“您坐著,我去外面書房拜見我爹。”

楊太太知道的不多,看孩子拜見父親也沒多想:“去吧,等會一起回來吃飯,對了,要不要把你兒子抱過去見見外祖父,好一陣子沒見了,上個月你爹去淘換了幾個物件回來,說有一個是留給桂哥兒的。”

“孩子正睡著呢,等會再帶他去見人。您幫我看著點兩個孩子。”雲芳說著整理衣服和丫鬟去外院書房了。

殷慶的書房很大,但是書很少,說是書房,是他一個招待親近朋友的地方,日常並不讀書。

雲芳進去的時候,看到他正在用一支精巧的毛刷清理一尊佛像上的灰塵。

“爹,我來了。”

殷慶沒回頭,嗯了一聲。背對著招呼雲芳:“來看看我請的這一尊菩薩。”

雲芳走近看了看,是一尊不到一尺高的木像,雙手合十拜了拜。跟殷慶說:“看上去,這尊菩薩出世很久了。”

殷慶點點頭:“是啊,是歷經千年的了。”

說著把毛刷放下,退後一步,和雲芳一起觀看木像。

看了一會,殷慶問:“如何?”

雲芳不知道問的是哪一方面,思考了一下:“嗯~實話說,我覺得菩薩不是最近這些年看到的寶相莊嚴,似乎……”

面目猙獰了一些。

這是一尊坐像,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雕刻的是菩薩四只手臂四只手結四種法印,雙腿一條很隨意的垂著,一條很隨意的支著,重要的是面目不是慈眉善目,而是帶著怒容,面目猙獰。但是仔細看,這尊像上的面容帶著一些胡人的影子,就眉目而言,和中原百姓的長相不太想。

殷慶點點頭:“對啊,慈悲二字,是幾次滅佛之後才有的。那些侍奉佛主的人,早些年都是強人,要不然為什麽說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雲芳聽著意思,老爹不是很敬重菩薩,就問:“這是哪位?該有稱呼才對啊!”

“是有稱呼,卻不是咱們漢家百姓熟知的,是一尊亦正亦邪的菩薩。如今供奉的人少了,我是跟著幾個有名的大師請教過才請回來的。”

說是請回來的,但是只擺在架子上,沒有燒香敬奉,雲芳懷疑,老爹可能是看木像是傳承了千年才請回來的。

殷請端詳了一會木像,轉頭問雲芳:“你說,佛祖菩薩最重要的是什麽?”

雲芳皺眉,難道今日爹爹找自己來就是為了聊這個?爹他也不信啊!

“最重要的?”

“嗯。”

“女兒愚鈍,爹說是什麽?”

“自然是金身,金身不破萬法不侵,金身一旦破了,魑魅魍魎都會一擁而上,吞噬菩薩的血肉,然後成為了新的神佛。”說到這裏,他問雲芳:“你說,菩薩怎麽維持自身的金身呢?”

雲芳很確定,這是爹爹要教自己點什麽。

老實的回答:“女兒不知道。”

“當然是不能沾汙濁。”

雲芳瞬間明白了:“女兒前兒……實在是氣不過。找人……下次不會了。”

殷慶搖了搖頭,“你還不懂,維持金身和沾汙不是一回事。”說到這裏,招呼著雲芳坐下,香草的弟弟從外面進來,放下托盤裏的茶壺茶杯,動作利索的給雲芳倒茶。

殷慶接了茶水跟香草的弟弟說:“祿兒,好孩子,跟姑奶奶說說,最近你聽到什麽消息了?”

香草的弟弟說:“這幾日賭場裏面有人放印子錢,在賭場吃閑錢的是倪二爺,他和那些不懂規矩的打了一架。後來才知道,這不懂規矩的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奴才。”

雲芳眉頭一皺。

殷慶對香草弟弟說:“好孩子,去吧,再拿一些茶點來。我吃的你姑奶奶喜歡吃哪個什麽酥,多拿一點過來。”

雲芳老實的坐著,殷慶擺弄著茶壺茶碗說:“你哥哥進宮當差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他,官身不能沾泥。你二哥出京的時候,我也囑咐過他,官身不能沾泥。今日我也囑咐你一句,姑爺不在家,你行事要三思,做事兒要仔細些,不能讓金身破了。你跟我說,你那二嬸或者說榮國府的二老爺金身破了嗎?”

雲芳低頭一想,放印子錢的是王夫人,搖頭:“雖然金身沾了汙垢,但是沒破。”

放印子錢的是她,但是事發頂罪的是奴才。除非從她屋子裏搜出賬本,這也只能抄家才能定罪,其他時間全是奴才經手,甚至銀錢都不往她跟前去,所以那印子錢的事兒治不了她的罪。

殷慶站起來,雙手將木像捧著放在了茶桌上,端詳著木像對雲芳說:“汙垢也是維護金身的法門,佛出世的時候或許是慈悲的,但是時間長了,未必還有慈悲的本心。所以,鑄金身護金身,就是一門學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