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說實話, 齊慕先聽完全程,心頭已是微驚——
好聰明的一個小子!反應真快!
他這麽一番話說出來,禮仁忠義全占齊了!
不但能在消除陛下對“狀元王”疑慮的同時, 為陛下解掉科舉的燃眉之急, 這還是在為今年所有通過會試的舉子出頭,想必一下就能得到所有舉子的擁護!
這“狀元王”三個字, 擊射面實在太大, 雖然他齊家是最顯眼的靶子, 但想必不少學子其實都在為此憂心忡忡,不知該不該繼續參加殿試。
盡管其他人得到狀元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但這個時候還上去爭, 會不會被聖上認為是“有心人”?萬一聖上為了這場風波快點過去, 隨便點一個狀元怎麽辦,這個人這輩子還能得到重用嗎?要是運氣不好,真成了這個倒黴蛋怎麽辦?再悲觀一點, 萬一聖上對這一回科舉的所有人都不信任,幹脆廢了這場春闈怎麽辦?可是,就算廢掉這場春闈, 三年後,又三年後又如何?今後還能考嗎?
總之,現在必然是人心惶惶, 對前途充滿不安。
這蕭尋初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以第二名身份表明自己絕不退出, 還當眾對這鯉魚天啟表示蔑視, 大罵一番放鯉魚的人居心叵測, 相當於以一人之力為所有人頂住壓力,還將不退出的立場從垂涎皇位, 直接變成為一心為國了!
若非齊慕先在此事上著實吃了大虧,連他都忍不住要為這番話鼓掌叫好,甚至想去見見這個頭腦靈光的年輕人。
家仆則在一旁咋舌,遺憾地道:“直接殺鯉魚,真是好計策!要是公子當時也能這樣反應就好了。”
誰知齊慕先聞言,倒搖了搖頭。
他道:“不,這方法,在正兒這裏沒用。他這些話,要建立在‘有人決定退出’的基礎上才顯得義憤填膺、有說服。
“而正兒是第一名,於情於理都必須要退出,要不然的話,後面的人先退了,他倒不為所動,更顯得是死皮賴臉地垂涎‘狀元王’的名號。
“正是因為我讓正兒退出了,這蕭尋初才能借題發揮。我若是不退,他這套說辭是用不了的。而且,這話他能說得,我們卻不能。”
齊慕先當然不會明說,齊宣正的會元是暗箱操作來的,如果沒有這三條金鯉魚的意外,齊宣正絕對會是今年的狀元。
這一點,天子也清楚。
所以,其他人可以說對自己會不會是狀元不知情,但齊宣正絕對不能。
有了這三條金鯉魚,齊宣正為了證明自己沒有二心,就非退出殿試不可,沒有第二條路能選!
只是,究竟是誰布了這個局,在這種時候攔他們一頭?
這時,家仆反應過來,忙問道:“說起來,那個蕭尋初是會試第二名,離狀元只有一步之遙。會不會就是他放的鯉魚,然後賊喊捉賊?”
齊慕先一頓。
老實說,他這個人生性多疑,這個蕭尋初一跳出來,他就想了賊喊捉賊的可能性。
不過,齊慕先道:“不無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要知道軍功顯赫的武將素來受君主忌憚,他父親蕭斬石還是本朝武官裏聲望最高的一個。要說‘狀元王’這三個字,對我們家確實非常危險,可對蕭家也不遑多讓。
“一般人的思維,都會盡量不讓自己牽扯到危險之中,即使是要使絆子,也會想將自己摘得遠的招數。置之死地而後生這種想法,不是尋常人敢試的。這蕭尋初又如此年輕,才剛弱冠之齡,他父親也是個直腸子,沒有那麽多彎彎道道的主意,誰能教他想到這些?
“他之所以第一個跳出來,更像是因為他是第二名,且家世同樣顯赫,還是武官之家,比文官更怕謀反的罪名。我們一退出,下一個就是他,所以他才比常人更著急,火急火燎地就出來說話了。”
“原來如此。”
家仆恍然大悟。
可是接著,他又忍不住問:“可若是如此,老爺為什麽說聖上一定會將蕭尋初選為狀元呢?既然這個蕭尋初也很符合‘狀元王’的感覺,不正應該不選他嗎?”
“不。”
齊相道。
“正因為他像,陛下才會選他!”
“老爺,小的不太明白……?”
齊慕先道:“這個蕭尋初說的,句句在理,就算陛下原本對那所謂的‘狀元王’還心有芥蒂,這蕭尋初一口氣將所有想法說開、擺在明面上,也能打消陛下很大一部分疑慮,讓陛下至少不會太明顯地表現出對‘狀元王’的猜忌,同時也覺得蕭尋初這個人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