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第2/3頁)
只是今日,步伐難免沉重。
已是後半夜,顧太後一個人站在花園中賞月,看不出是壓根沒睡,還是半夜起來。
董壽將謝知秋帶到,就默默退下了。
謝知秋猶豫了一下,獨自一人上前,道:“太後。”
面對顧太後,她還是一如既往敬重。
顧太後轉過身來。
許是半夜,她並未盛裝。顧太後常年禮佛,此時只以木簪盤發、素衣清簡,乍一看不像太後,更似富貴人家的老太君,離得近時,似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太後看了看謝知秋,淺淺一笑,緩緩說:“不錯,精神面貌與當年不一樣了。當年看你,還像一只懵懵懂懂小鹿,雖有聰明的腦袋,卻免不了受外物桎梏。如今……已然是健壯的猛虎,只怕放眼梁城,都沒人能對你有什麽威脅了。”
謝知秋站在月下,安然地接受太後的打量。
她對曰:“多虧太後當年指點有方。”
太後道:“你是該謝我。我一生從未教過學生,也就是見你有些特別,隨手指點了幾句……”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又審視謝知秋道:“不過,我倒沒有想到,你這唯一一個學生,就能將我的話領悟到這個份上,做得比我想象中還好。”
“……”
謝知秋問:“太後可是後悔了?”
太後輕笑了一聲:“人生哪有什麽後悔的。”
似乎覺得年輕人的問題幼稚。
但她又問:“你非殺澤兒不可嗎?”
謝知秋沉默片刻,回答:“太後閱歷遠在晚輩之上,想來能猜到晚輩的打算,我不想將話說得太明。”
顧太後眼神暗了三分,她走來,一步一步靠近謝知秋——
“可殺了澤兒,你之後又要如何,自己稱帝嗎?”
謝知秋一凝,沒有立即回答。
“似乎不是如此啊。”
顧太後從她的表情中讀出意思,自言自語道。
“你們在北地時實施的制度就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君主,你雖是出謀劃策、拍板定案的那個人,但對其他人的放權也很大膽,更沒有集權之舉,將自己家族的地位整體淩駕於其他人之上,一個人若是有心稱帝,是不會這樣行事的。”
這時,顧太後用力抓住了謝知秋的手,說:“你一向不是個拘泥於規則的人,哪怕是受人非議的事,也願意嘗試看能否開拓出更好的新路。
“你已經帶兵兩次回到梁城,可兩次都沒有攻城,若非今晚,你大抵也不會出手反擊,這就說明,由於過去的情誼,你內心也有猶豫。
“既然如此,我可否請你,看在我這個太後的面上,放過澤兒一命?只要留他一命即可,其余之事,皆可以由你安排。”
謝知秋說:“我向來感念太後的恩情,太後當年非但在眾言之中拉了我一把,還將我當作弟子、傾囊相授。
“若是以我個人想法,必不會拒絕太後,只是太後應當明白,今夜之決,已不可感情用事。”
顧太後道:“既不可感情用事,那我們便來談談實際吧。我且問你,義軍之力,已足以抗衡朝廷,但你們之中為何沒有人像過往的起義之兵一樣,自立為王?”
謝知秋一頓。
這其中有很復雜的原因。
一來,義軍本來就是百姓自發組成抗擊辛國的軍隊,而不是起義軍,雖然一步步走到了現在的規模,但將領之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其實起初並不打算與朝廷對抗。
要是自立為王變成起義,那麽義軍的凝聚性就會大打折扣,只怕內部就有分崩離析的危險。
二來,義軍之中最有威望的人物,無疑是謝知秋與蕭尋光,如果要稱帝,也只能從他們兩個人中選。
蕭尋光本人並沒有稱帝的打算,他雖然對朝廷怨氣很大,但是他對自己坐在皇宮裏作威作福沒什麽興趣,他將來想要鎮守邊關,就算辛國已然安分,也可能會有其他國家滋生野心。
他本來就十分排斥從文,自己堅決要從武,在他看來,天下安寧不是靠皇帝,而是靠將領的。
至於謝知秋,說實話,謝知秋對稱帝倒沒什麽排斥,她是認真考慮過登基的。
之所以最終仍有猶豫,是因為第三個原因,這也是她與蕭尋光共同有的顧慮——
謝知秋曾對蕭尋光說過,她之所以出手,不是為了皇帝的龍椅,而是為了天下百姓。
皇帝的江山,他們已經見識過了。
趙澤之所以會做出近幾年昏庸的決定,是因為他將保衛龍椅的重要性淩駕於天下安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