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前塵6
皇帝的手上沾了很多鮮血,任何一個開國皇帝都是這樣,他們見過的死人總是比活人還多,任何一個大型的戰役,屍體都會堆積成山。
久而久之,人命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數字,就如同棋盤上的棋子。
他曾經也是赤子之心,如今他的心已經被這殘酷的世道染黑,他利用了能利用的一切,身上唯一清白的東西,就是他的身體。
哪怕過了這麽些年,皇帝也沒有忘記他當年是如何在群狼環伺中保住了自己的身體,如何和那些覬覦他的人虛與委蛇。
他發自內心的厭惡男歡女愛,認為人的欲望和情感是一切罪惡的起源。
可是他堅守了這麽寫年的東西,就在一個荒唐的夜晚,在一個簡陋的小亭子裏,被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劍客給奪去了。
——在他以為自己已經無所不能,無所畏懼之後。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麽奇妙和荒唐,如同那個荒唐的夜晚一樣。
皇帝一開始以為劍客是個俗人,和武林中那些沽名釣譽墨守成規的武者沒什麽不同。
可是他竟然敢對當今的天子做出這等強迫之事,用那張不沾染人間煙火的臉,做著世間最放浪形骸之事,皇帝恥辱之余,竟然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覺得劍客的骨子裏和他有一些相似,他們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劍客想要壓制反噬的內息,只說了聲得罪便暗算了他,在小亭子裏就要了他的身子,把什麽世俗禮法都扔在腦後,選擇了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他這個人人懼怕的皇帝,在劍客眼中並沒有什麽威懾力。
劍客同樣站在一個很高的位置上,他已經拋卻了塵世的羈絆和強烈的情緒,愛與恨都變得很淡薄。
就像他那天吹奏的陽關三疊,分明是一首送別之曲,卻被他吹奏的平緩淡漠,似乎只是個局外人,以旁觀者的視角在觀看別人的生死離別。
他只做想做的事情,覺得這一件事情有必要去做,便動手去做,而不是出於某種強烈情緒的驅使。
如果說皇帝的心是被黑暗摧毀後的廢墟,那劍客的心就是一座廟。
廟裏人來人往,有人在雨天來廟裏躲雨,有人在長途跋涉後來廟裏歇腳,有人在風雪飄揚的夜晚來廟裏躲避風雪,不分善惡,不分老幼,寺廟裏的石佛就靜靜矗立在那,給他們一時的庇護,直到他們離開。
一個月後,皇帝批閱完奏折回到寢殿歇息,今天正是月中,一輪圓月掛在蒼穹上,皇帝驀地想起那個荒唐的夜晚,天空上也掛著一輪這樣的圓月。
那一晚月色如霜,照亮著劍客情欲交織的眼眸,皇帝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回到寢殿,剛剛躺在龍榻上歇息的時候,寢殿的窗子被推開了。
明黃色的紗幔後多了一個高大的影子,皇帝的心重重一跳,從龍榻上坐起來,掀開了垂落的紗幔。
是那個放肆的劍客,穿著寬博的白衫,長發被一根白色的發帶束在腦後,手裏拿著那只木簫,站在床榻前平靜地望著他。
皇帝愣了愣,他覺得自己應該憤怒才是,可是這會的心情卻是十分古怪,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就在他怔愣的時候,劍客走上前,帶著厚繭的指腹剝落了皇帝身上的衣衫,大半個雪白的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皇帝說道:“放肆。”
劍客說道:“得罪了。”
又是這三個字,這個劍客實在是太過沉默寡言了。
皇帝覺得自己應該反抗才是,他剛動了動指尖,劍客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冷靜地說道:“在下身受重傷,並不是皇上的對手,但與皇上同歸於盡還是有相當把握。”
曾經有很多人想要得到皇帝的身體,在這個男風盛行的時代,男子之間的歡好並不罕見。
可是沒有一個像劍客這樣直白,說出這種“如果得不到你的身體就要和你同歸於盡”的話。
這讓皇帝覺得很荒誕。
他知道若是今夜不從了他,這個劍客真的會和他同歸於盡。
為什麽在他掌握天下人的生殺大權之後會遇到這種事情啊。
見皇帝沉默不語,劍客當他默認了,其實如果不是反噬的太厲害,劍客也不會選擇雙修這種方式。
皇帝已經閉上了眼睛任他放肆,劍客是一個非常認真的人,他對懷中的皇帝細細溫存,一個荒唐混亂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因為腰肢酸軟,皇帝下了早朝便回到了棲梧殿。
鳳凰非梧桐不棲,棲梧殿正是皇帝的寢殿,負責灑掃的太監折了許多紅枝朱果放在白瓷插瓶裏,知道皇帝畏寒,又呈上了番邦進貢的暖玉。
皇帝看了看那些暖玉,讓人喚來敬事房的主管太監,命人準備男子之間行房的事物。
又到了月中,皇帝回到寢殿不一會,那個劍客果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