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5頁)

“我的朋友原本是梁州人,二十年前出國到美國去,有個不滿半歲的小女孩托付給她的姑母撫養,姑母死後,女孩兒便沒了下落。這位朋友告訴我,她原來就住在白雲塔附近的一條街上,在白雲塔公園還交了一位男友,不知道你曉得不曉得這件事情。”淩清揚的聲音很幹澀,兩眼卻目不轉睛地緊盯著秦伯翰。

對方的目光中開始閃出光亮來,但隨著片刻的猶疑,便熄滅了。秦伯翰表情木訥地晃了晃歇頂的腦袋,表示自己一時回憶不起有這些事情。郭煌在旁邊忍不住插話道:“這女人為了出國連孩子都不要了,你這位朋友可真夠狠心的。”

淩清揚斜眄了郭煌一眼,畫家頓覺失言,轉而向秦伯翰追問道:“老秦啊,你不是常說自己是這裏的土著居民,就從未聽說過這方面的事兒?”

秦伯翰覺得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正盯著他,一雙漂亮的眼睛後面正射出冷颼颼的東西,他想閃避開,但不可能,那目光正像尖利的芒刺,已經刺得他坐立不安了。

“你的朋友叫啥名字?”他突然問道。

“叫姚霞。”

聽到這個名字,秦伯翰的手不易覺察地哆嗦了一下,此時他正為淩清揚倒水,不想有多半都倒在了桌上。

郭煌一旁卻抱不平:“既然這姚霞去了美國,孩子的父親呢?他該管這孩子呀。”

“父親把她們母女拋棄了。”淩清揚恨恨地說,“他父親死也不認自己的親生女兒。”

“哪有這樣的混蛋,簡直不算男人!”郭煌忿忿不平地叫起來,好像這男人站在面前的話,他會立刻拳腳相加。

“淩董事長,這個姚霞現在還在美國嗎?她生活得怎麽樣?”秦伯翰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突然急切地問道。

“她剛去美國的時候兩手空空,能吃的苦吃遍了,做傭工當下人,給人修腳……好在她那時年輕,更要緊的是牽掛著女兒,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女兒,她或許早就死在異國他鄉了。”淩清揚說著,動了感情,面頰和脖子緋紅,脖頸上細細的青筋都顯露出來。

“不過上天有眼,也是她命大,總算是活過來了,而且越活還活得挺好,她惟一的缺憾就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因此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我幫助找到她。”

“唉,這個女人可真不容易。”郭煌嘆道,“我估計這混賬男人八成知道這女孩子的下落,他究竟叫什麽名字,你的朋友告訴你了嗎?”

“這個她倒沒有告訴我,只是說這輩子她永遠不想再提起這個人,可我聽她說過,這個男人曾經是一個畫家。”

淩清揚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秦伯翰的頭上,他的內心在受著極度的煎熬,前額上的虛汗像雨前水缸的水珠滲了出來。而這個漂亮的女人卻像卸了包袱似的恢復了平靜。

“反正這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孩子變化很大,好在你秦館長是這裏的老住戶,我想拜托你幫我找一找,好遂了朋友的心願。”

“既然這樣,她自己怎麽不親自回來找一找呢?”秦伯翰問這句話的時候,語調顯得很沉重。

“也許她女兒一旦有了下落,她會回來的。”淩清揚很堅決地回答說。就在淩清揚郭煌正要告辭的時候,門外有人敲門,秦伯翰忙起身開啟了房門。他萬萬沒有想到,進來的竟然是文物緝私隊長曾英傑和何雨。

曾英傑用一雙利目掃了一眼屋內所有的人,最終把審視的目光落在了淩清揚的身上。

“哦,你就是淩董事長吧,今天怎麽有閑暇到咱們秦館長這兒來,該不是尋幽探古吧。”他此時分明已經看見了桌上用黃緞子包裹的卷軸。

“是啊,格格府的二期工程遇到了點難題,我是特來向秦館長討教的。”淩清揚不卑不亢,隨即站起了身子,“曾隊長,非常幸會,你們有公事,我們就不打擾了。”

英傑背著手點點頭,又轉向了郭煌。青年畫家大概覺察出英傑對自己的懷疑,便主動說:“淩女士對咱梁州的古文化很感興趣,是我領她來的。”

淩清揚大大方方過來與秦伯翰握手道別。老夫子伸出手,看到對方拇指微微張開,四個指頭並在一起,沒有彎曲,也沒有任何情感的表露,等他握過去的時候,感到那只柔弱無骨的手有些發涼和顫抖。

英傑淡淡地瞟了一眼兩位造訪者,沒有說一句話,直到兩人開門離去。而後,他的目光轉向了秦伯翰和他手中緊攥著的那件圖譜。

“秦館長,帶上它馬上和我們去一趟市局,齊局長要親自聽一聽這白雲塔和地下城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