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失火

那天晚上,安彌沒能走回去。

就幾百米的距離,她連一半的路程都沒走完, 她暈倒在了雨裏。

再醒來,她躺在醫院,周望舒守在她身邊。

她剛一醒,周望舒就問她:“你跟陳聿怎麽回事?”

周望舒當然猜得到她跟陳聿出了問題,否則她不可能大半夜暈倒在雨裏,陳聿也不可能到現在都不出現,還誰都聯系不上他。

“分了。”

安彌聲音是麻木的, 眼神空洞得像失了靈魂。

周望舒沒有問她為什麽要跟陳聿分手,答案已經很明顯。

“分就分了,”周望舒沒安慰她, 反而挺冷漠地說, “別把自己弄成一副沒男人不能活的樣子。”

安彌笑了聲,笑得無力而蒼白。

她當然不會活不下去,她要是活不下去,陳聿也會活不下去。

她不會放任自己消沉,她想好起來。

如果她好不起來,她的離開就沒有任何意義。

她得讓陳聿知道, 她能往前走,那他也可以。

他們兩個人都可以好好的,只是沒辦法繼續在一起。

她在想要怎麽跟陳聿分手的那天晚上一並想過了, 其實就算沒有李文英制造的這場車禍, 她與陳聿遲早也會走到這一步。

她這個人就是會惹出無數麻煩, 倘若她不是個災星也一樣, 因為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爛好人。

如今這個世界,好人不僅難有好報, 還極可能招來禍患。

現在少有人願意扶倒地的老人,少有人願意在他人遇險時挺身而出,就是最好的印證。

如果她當初不救南星,陳聿就不會又被誣陷是爛人,又被投毒,如果她沒在燒烤攤去惹那群社會渣滓,陳聿就不會為了保護她被打得斷手斷腳,而她做不到在不知道南星是什麽人的情況下不救她,也做不到在聽到那群男人貶低女性後不產生要弄死他們的沖動,放到現在也一樣。

即便已經有前車之鑒,再遇到像南星那樣醉到在路邊的女孩子,她一樣會救,再一個次遇到之前燒烤攤上那樣的男人,她一樣會不顧性命沖上去跟他們玩命。

所以,陳聿只要跟她在一起,就會不斷被連累受傷。

一次兩次,哪怕五次次六次,她都可以接受,但十次二十次呢?

她始終會後悔和他在一起。

他與她的相遇就是一道美麗卻無解的命題。

早一點分開,陳聿還有可能會遇到真正適合他的人,真正能和他一起走到白頭的人。

雖然他說他認定一個人,這輩子就只能是那個人,但安彌覺得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她曾經也是個堅定的單身主義者,可她不還是和他在一起了嗎。

安彌想,余下的路還這麽長,陳聿一定還能遇見對的人。

至於她自己,她會更加堅定成為一名單身主義者,不再有任何束縛,往後永遠大膽,永遠無畏,永遠做個正義的瘋子。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讓自己好起來,從困住她的那團迷霧裏走出來。

然而,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哪怕已經和陳聿分開,她還是會害怕,害怕他消沉,害怕他也變得想不開,害怕他真的瘋了。

剛分開的那一個月,她還是不怎麽吃得下飯,全靠著營養品吊著身體各項所需,甚至很多時候,連吃進去的藥她都會吐大半出來,只能到醫院輸液續命。

她實在太擔心聽到關於陳聿不好的消息傳來,拜托周望舒時刻留意他的動向。

從周望舒那兒,她聽到了很多關於陳聿的事。

周望舒告訴她,與她分手後,陳聿天天喝酒,喝到了胃出血,他胃出血這件事,周望舒起初沒打算說,後面才告訴的她,因為陳聿去醫院躺了倆星期後,突然像想開了,沒再整日渾渾噩噩,他重新設立了公司,開始為事業忙碌,他很拼,幾乎每天都熬到淩晨兩三點,熬整個通宵也是常有的事,人直接睡在了公司。

聽到這些,安彌知道,他不是想開了,他沒那麽容易這麽快就把這段感情拋到腦後,他一定是怕自己出事,她會更加痛苦,所以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但不管怎麽樣,他有在朝著好的方向走。

時間會沖淡一切,安彌相信,慢慢地,他會真的好起來。

得知他的生活重回正軌後,安彌的病情終於有了好轉,她不再嘔吐,開始吃得下飯,身上的肉也一點一點長了回去,等九月開學的時候,她的體重回到了正常範圍,看著不再那樣消瘦,那樣病懨懨,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抑郁症這病,除卻遺傳因素,很多都是心理長期陷入負性認知後,再變成了生理性的一種疾病,除了要靠服用藥物治療,主要還是得靠患者自己從困住自己的負性認知裏掙脫出來。

很多人始終沒能掙脫,自己將自己困在情緒的沼澤裏越陷越深,像生性善良又過於多愁善感的抑郁症患者,他們始終都想不通這個世界為什麽讓人如此痛苦,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患者始終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也怎麽都想不開,因重大變故而抑郁的患者由於事情的不可逆轉性也始終無法脫離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