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第2/4頁)

“沒有人想見你。”

時妍答得很利落,她聳聳肩,“但時正霖想見,一家之主想做的事情,我們都沒辦法改變。”

“你知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家念叨時章時章時章,急了就發瘋,我真他媽煩得要死!”

時妍的語調突然激動地揚起來了些,細微地發著顫。

時章抿了抿唇,他並非不能理解她的失態。

時妍深呼吸了幾次,才笑了聲:“所以還不如讓你回去見他一面,趁早斷了他的念頭,不然他要念到入土。”

時章冷靜道:“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我不想見到他。除了這個姓氏,我跟時家沒有關系。”

時妍放下咖啡匙:“但從法律意義上來說,你確實是他兒子。”

“而且,非婚生子也有遺產繼承權。”

時章搖搖頭:“我願意寫聲明放棄繼承權。”

“時章,我挺佩服你的。時正霖這麽多年來都想認你回家,你倒從沒答應過,怎麽這麽有骨氣的啊?”時妍沒什麽溫度地瞥他一眼,“不過幸好你不想回來,不然我媽能被活生生氣死。”

至於時正霖為什麽還是想要認時章這個兒子,原因估計無非就是那麽些,因為時章有了出息,當名校教授,能給時家掙面子。

看我時正霖的兒子,就算是流落在外的,也一樣這麽拿得出手。

時妍眯了眯眼:“如果我是你,我不僅要把自己錄進族譜,我還要把家產爭到底。

“那我就要每天面對時正霖了。”時章爽快地笑了,“我好不容易才擺脫他。”

時妍忽然不出聲了,把頭發挽至耳後,半晌才道:“時章,我也挺羨慕你的,可以不被困住,可以理所當然地遊離。”

其實時章想說,他沒什麽可羨慕的,但他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清楚時妍過的是什麽生活,或許即使她生活富足,卻也有難以言說的苦衷,便沒有說出口。

時章想,如果時妍真的知道他作為私生子,曾經經歷過什麽,她應該說不出“我羨慕你”這種話。

但如果她羨慕的只是自由,那時章覺得自己確實比她更自由。

在童年的一長段時間內,時章都覺得自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只是大大的宇宙中一個小小的運行錯誤,是一行標紅的代碼,是本該被抹去的存在。

他好像是在很後面的時候才搞清楚,他那極少回家的生父是位小有成就的商人。

而時正霖當初和時章的生母廝混一夜的時候,他早已有婚約在身,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是時妍的母親。

在出生後的這麽多年裏,幾乎所有的旁觀者、受到的教育、社會認知都在告訴時章,他是一個完整家庭的破壞者,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即使這一切都不是他能選擇的事情。

時章已是而立之年的成年人,自認為很多事他都看得很開了,他也盡力過出了屬於自己的生活,但這個不得不面對的句號比他預料中到來的更早。

時章也不得不意識到,無論他已經盡力出走了多遠,無論他用多麽光鮮的成就洗刷過自己多少次,這個與生俱來的身份還是會烙印在他的骨子裏,跟隨他一輩子。

時妍離開之前說:“來不來隨你,但是你擬好放棄遺產繼承的聲明之後,可以發給我的律師。”

繞了這麽大一圈,時章估計時妍這趟來,其實就是想強調最後這麽一句話。

時妍先行離開了,剩下半杯冷咖啡,擺在時章對面。

時章這杯一口未動,他覺得胃部細細地絞緊,無形的壓力從食道噎到呼吸道,讓他喘不上氣。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解救了他。

時章看到來電顯示上的“拂之”,呼吸卻又一下子被掐緊了。

時章按了接聽鍵,這次卻平生第一次地沉默了,沒有主動和宋拂之打招呼。

宋拂之平穩的聲音傳來,像以往幾個月來一樣:“時教授,你還在家裏嗎,我下班了,要不要我來接你回家?”

然而奇跡般的,這樣短短的一句話突然就撫平了時章心中的焦躁。

時章閉了閉眼,低頭握著手機“嗯”了一聲。

這一聲不清透,仔細聽還帶著點鼻音。

但他下一句話就恢復了平日的溫和:“好呀,那麻煩宋老師了。”

宋拂之很快到了,時章上了副駕駛。

兩人在車裏聊的都是很日常的話題,宋拂之抱怨說有個知識點講了十遍還是有人錯,時章就講他又改到了什麽離譜的論文,那簡直不像論文而像一塊拼貼畫報。

他們一起笑起來。

學生是兩人永遠的共同話題,雖然讓人頭禿,但是聊起來其實很歡樂。

他們都想要孩子們變好,所以還會討論些高中大學通用的教育方法。

這樣的聊天對於時章來說宛如火場甘霖,能輕易壓過別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