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5頁)

木戶英一闖進倉庫,拉開電燈,倉庫裏瞬時一片光亮,有些刺目。木戶英一掃視著屋子,目光落在床上,墻角的簡單木板床上,被子揉成了一團。木戶英一的目光落在床下。床底,露出一截衣服,他掏出槍來,逼了過去。

夏家河驚慌地跑進來,攔住木戶英一,討好地作揖:“太君,我和青木部長是朋友,你就給我留點面子吧……”

木戶英一一把推開夏家河,兩個日本兵就上前去搬床。木床挪開,裏面是一堆雜物,木戶英一失落地朝外走去。

“個死蝦爬子,你還是男人嘛,都怨你,我名聲都叫你搞臭了,都怨你!”王大花抓起掃帚,抹了下地上橫流的蝦醬,打向夏家河。夏家河跑著,蝦醬橫飛。木戶英一抹了把臉上的蝦醬,惱怒地罵了一聲,匆匆朝前店走去。王大花腳底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木戶英一帶著日本兵出去,上了青泥窪商業街。夏家河跑到臨街的前店,不少人好奇地朝裏張望,阿金也夾在其中。夏家河尷尬地關上大門,插上門閂,揭開王大花剛剛擋住的大缸蓋子,搬出一個矮缸,缸裏露出了小麥的腦袋。

月亮爬上來了,照得整個地面水亮水亮的一層。王大花蹲在地上收拾蝦醬壇子,夏家河幫忙。

夏家河跟在王大花身後,高興地說:“我要匯報給組織,今天,你可是立了兩個大功。”

“整天價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這滋味不好受。”王大花坐在夏家河身旁。

“今天的事,可能就是因為電影院的交通站暴露了,以後,那裏不能再去了。”

“咋了?”

“可能……出叛徒了。”

王大花沒有說話,眼神有些失落。夏家河知道,是叛徒兩個字刺激了王大花。他沒話找話地說:“要參加革命,你得學著認字兒。”

王大花坐著矮凳,趴在灶台上,用鉛筆頭在賬本上寫下一個歪歪斜斜的“王”字,驕傲地看著夏家河。夏家河滿意地笑了笑。王大花又一筆一畫寫下一個長腿短胳膊的“大”字。

“還少一個哪,再寫,寫‘花’,這個難。”看王大花猶猶豫豫,夏家河笑著說,“不會了吧?”

“會。”王大花趴在紙上寫起來,半天,展開紙給夏家河看,卻不是什麽字,而是畫了一朵花。夏家河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王大花馬上要去青木正二的小食堂了,夏家河教給王大花幾個日本字。王大花問起蓋章的事,夏家河半天不語,王大花說她去蓋,她知道青木的章都都放在抽屜的盒子裏。夏家河說,是在盒子裏不假,可盒子裏一共有十二個印,圓的有四個,通關證上的印就是圓的,他怕王大花找不著。

“四個圓的字不一樣吧?”王大花問。

“肯定不一樣。”夏家河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你看,‘警、察、部’。”夏家河突然想起來,印章上的字都是反著的,寫了,大花更看不明白了。

“那咋整?”王大花問。

夏家河想了想,說:“這樣,回頭我刻個蘿蔔印,蓋你胳膊上,你對著找就行了。”

鞭炮聲中,王大花的新店開張了,店門上方,掛著嶄新的牌匾,上面寫著“王記魚鍋餅子”。店門前圍了些看熱鬧的人,街坊鄰居都來了,孫世奇也夾雜在其中,他想,邵登年能把這麽好一個店面送給王大花,那得是多好的關系,她這個大姨姐,真是越來越了不得了。

王大花看著牌匾,眼裏泛著淚光。看著王大花高興的樣子,夏家河眼睛也噙了淚。這魚鍋餅子店的開張,邵先生可是出了不少力。為了感謝邵先生,王大花帶著些禮物要去邵府,孫世奇也要跟著去,王大花推辭不過,只得帶上了他。孫世奇心裏有個小九九,和邵先生親近了,對自己的仕途一定大有幫助。可邵登年對孫世奇的來訪並不熱情,他明確告訴孫世奇,他做生意這麽些年,雖然各色人等結識了不少,但是跟日本人絕無交集,至於關東州廳裏的人,他更是敬而遠之。回來的路上,孫世奇罵了邵登年一路,王大花不愛聽,反駁了幾句,不想孫世奇再沒有吱聲,孫世奇想的是,攀不上邵登年,還得攀青木正二,而攀上青木正二,他還得指望著明天就要去小食堂上班的王大花。

晚上,夏家河來到王大花新開張的店裏,蓋章的事情還沒有辦下來,他有些著急。他從兜裏掏出一個印章遞給王大花,是個蘿蔔戳。這大小應該跟青木抽屜裏那個真戳差不多,他讓王大花好好記住這上面的字。這是日本字,青木抽屜裏的戳上都有‘通関の証’的印,其中倒數第二個字母,跟豆芽菜差不多,彎彎勾勾的。

夏家河拿過印泥,將蘿蔔章在裏面沾了沾,在一張紙上按了下,說:“記住,得蓋在照片的右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