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5/7頁)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夏家河還沒有來,江桂芬望著霧蒙蒙的大海,淚水滾落。

船只爆炸的消息傳到青木正二的耳朵裏時,仿佛一個晴天霹靂炸響,青木手裏的電話聽筒滑落了。他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無邊的黑暗。

“大佐!”隨著喊聲,邵登年慌裏慌張撲了進來,喊道,“我的船沉了,沉了……”

青木正二逼視著邵登年,吼道:“是你說他們要劫船,可他們是炸船!炸船!”

“你不也說是劫船嗎?還收了電報,誰知道他們半道又改了,是他們說話不算數……”

“船上除了有金剛石,還有遠藤將軍!你讓我怎麽向天皇交待!”青木正二氣急敗壞。

“這……這不管我的事呀,我還搭上一條船,我那可是一條新船,我最大的一條船……”邵登年辯解。

“還說你的船!”青木正二突然拿起桌上的槍,射向邵登年,邵登年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一震,一頭栽倒在地。青木正二發瘋了一般,連連開槍,邵登年的身子像觸了電,被子彈擊得直抖。

青木正二槍裏的子彈都打光了,他還在扣動著板擊,辦公室裏異常安靜,青木正二頹廢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響了。青木正二虛弱地拿起聽筒,電話那頭報告,阿金死了,死在靠近青泥窪街的一條胡同裏,死得無聲無息,像條狗一樣。牙善診所和魚鍋餅子店裏也空無一人。就連孫世奇家裏,也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氣急敗壞的青木正二一記耳光打在孫世奇臉上,問道:“為什麽王大花和她的孩子,還有你的妹妹,你的兒子,一齊都失蹤了?”

孫世奇兩腿哆嗦,辯解說:“我也不知道啊大佐,我要真知道王大花是共黨,我……我早把她抓起來了。”

“你撒謊!”

孫世奇手指天,賭咒說:“我要是撒謊,天打五雷轟!”

一旁的焦作愚趕緊打圓場,說:“部長,實在是王大花、夏家河隱藏得太深,別說孫副課長沒看出,我也沒看出來。”

青木正二死死盯著焦作愚,說:“焦課長,你給我出個主意,現在應該怎麽辦?”

“既然是邵登年向您通報的假消息,那一切罪責,讓他來承擔吧。”

青木正二嘆了口氣,懊喪地說:“我太不冷靜了,他已經……被我槍斃了。夏家河、王大花使的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他們劫船是假,炸船才是真。我真愚蠢,居然上了他們的當!”

“這兩個人,實在是太過狡猾。”焦作愚說。

“我的一世英名,居然毀在他們手裏……”青木正二頓了頓,突然狂笑了起來,“明天,軍部會派人乘專機來處理此事。山口,也要來協助調查。我真可笑,山口離開的時候,我準備請他吃晚飯慶功,他拒絕了我,我還罵他傲慢自大,說他有哭的那一天,沒想到,現在哭的人卻成了我……”

青木眼圈泛紅,轉到一邊。他揮了揮手,焦作愚和孫世奇悄然退下。

青木正二仰面躺在椅子上,他眼前發黑,面色如土。他知道,隨著貨船那一聲劇烈的爆響,一切,都完了。黑暗中,青木正二好像一條苟延殘喘的老狗,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他昔日的威風完全不見了蹤跡……

江桂芬站在海邊,漆黑的海面上,海潮高一陣低一陣拍打著海岸,好像一記沉重的撞鐘,狠狠地擊打她的心。海風越來越大,她的頭發被吹亂了,胡亂地遮住了臉。天氣越來越冷,鹹腥的潮氣像一只巨大的魔爪攝住了她,她打個哆嗦,不由得裹緊了衣服。接著依稀的微光,她看到手表已經走到了十點半,可是海面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她絕望了。她心愛的夏家河,可能就此葬身海底。她的心裏湧出巨大的悲傷和絕望,不由得抽泣起來……突然,黑暗中響起一個聲音,是夏家河,夏家河叫了她一聲!江桂芬怔住了,她回頭,看到黑暗中,夏家河與王大花相互攙扶著從海裏走出來,兩人的衣服上滴滴淌著海水。

江桂芬瘋了一般跑了過去,一把抱住夏家河,嗚咽起來。

夏家河也抱緊了江桂芬,他的上前一抱,把王大花拉了個趔趄,夏家河腰上的繩子,還與她綁在一起。江桂芬在夏家河的懷裏哭得抑制不住,全身戰栗,好像夏家河真的已經死了一樣。王大花心裏越來越難過,她用力地解著繩子,卻怎麽也解不開,結果一用力,拉扯了夏家河一下,夏家河尷尬地輕輕推開江桂芬,又去幫王大花的忙。王大花抖了抖手裏的繩子,說:“我的手凍麻了,解不開,你還……系了個死扣……”

夏家河忙去解,還是解不開,他的手也凍麻了。江桂芬掏出刀子,一下割開了繩子。她回身打開隨身帶著的箱子,拿出夏家河的衣服,遞給他:“快換上,別凍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