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關山難越(第2/2頁)

陸少微騎自己的馬,長寧坐在謝燕鴻身後,兩人共乘一騎,原本從水裏出來,夜風一吹,謝燕鴻覺得涼,如今身子一挨,又暖起來了。

馬上顛簸,但謝燕鴻已經筋疲力盡了,靠在長寧懷裏,上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沒一會兒,竟真的睡過去了。這是他與長寧分別以來,睡得最實的一覺,沒做夢,醒來時覺得自己睡了一夜似的。

謝燕鴻一睜眼就見到了夜色中的洪濤山,山勢起伏,有如浪濤。陸少微在前頭帶路,領著他們倆沿山腳走。陸少微在前頭勒住馬,放緩了速度,兩匹馬挨得極盡,一塊兒進入了一處茂密的樹林。

陸少微驅使著馬兒,走得小心翼翼,左拐右拐,時不時還往回倒一段,謝燕鴻看出來了,此處樹叢密密麻麻,樹幹粗壯,樹枝遒勁,夜裏更是難以視物,稍加改造便是天然的陣法,內有乾坤,可擋外敵。

走了約莫半時辰,眼前豁然開朗,只見滿天星鬥之下,平坦的原野上,有一處寨子,燈火通明。

陸少微說:“到了。”

他吹了尖利響亮的一聲哨,沒一會兒,寨門便緩緩旋開,謝燕鴻緊隨他身後入內,邊走邊好奇地左右看,只見此寨外頭有柵門有望樓,望樓上還有箭垛,箭垛後都有人,拉弓引箭,防備森嚴。

謝燕鴻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這不是簡單的山野村寨,是用治軍的法子弄起來的。

才進門,就有人迎上來,陸少微便翻身下馬,急匆匆地問道:“回來了嗎?”

謝燕鴻小聲問長寧:“誰?”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寨門外有急促的馬蹄聲,回頭望去,只見幾騎從遠處疾馳而來,當先一人著黑衣,戴面具,擋去了大半面容,一入寨門便下馬奔來,寨門旋即緊閉。

謝燕鴻看不見他的臉,但他的身形,謝燕鴻很熟悉,化了灰都認得。

“顏澄!”謝燕鴻失聲喊道。

顏澄直直沖過來,兩人抱了個滿懷,差點頭撞著頭。謝燕鴻喉頭發緊,什麽都沒說出來,狠狠地拍了兩下顏澄的背,拍得他倒吸涼氣。

“走!”顏澄攬著他的肩膀,激動地說道,“進屋說!”

謝燕鴻還是說不出話,只會點頭,腿才跨出去,被長寧拎著衣裳後領往回拽,沉聲說道:“先把衣裳換了。”

他這才想起來,衣裳是濕的,雖然一路上已經風幹了八成。他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說道:“對,回頭再說不遲。”

顏澄爽快地答應了,給他安排了住處。

寨子幾經擴建,地方大得很,不缺地方住,顏澄也沒想得那麽周到,給謝燕鴻安排的是單獨的房舍。當著大家的面,謝燕鴻也沒好意思說什麽,便徑自去洗漱了。待到在大浴桶裏熱騰騰地泡了一會兒,換上幹燥的衣服,整個人便像活過來似的,精神抖擻。

自有顏澄手下的人來將謝燕鴻引到前廳去。

謝燕鴻邊走邊好奇地看來看去,這寨子倒真的有令行禁止的兵營模樣,但也還留著三分匪氣。尤其是大廳最上首的一把大交椅,那上頭鋪了一張獸皮,看著像狼皮,狼首垂在地上,如同閉目酣睡。

顏澄已經在等著了,只是沒坐在上頭,就席地坐在門邊一張矮幾旁。幾上放了酒壺和兩個酒碗,顏澄已經徑自喝了幾盞了。

“來。”他說道。

謝燕鴻一撩袍角,也席地坐下,手倚著幾案,仰頭就將碗裏的酒裏一喝而盡。沒想到那酒辛辣得很,嗆得他喉嚨著火一般,猛咳出來。

顏澄笑道:“慢點,這可不是咱們從前喝的軟綿綿的千日春......”

話甫出口,兩人都突然沉默了,重逢的喜悅激動已經一點點淡去,回憶倒卷著襲來。“千日春”是京城酒樓的招牌,瓊漿玉液,入口韻味綿長。凡有販“千日春”的酒樓,皆高掛酒幡,入夜,便以竹竿高掛燈球照亮酒幡,燈球遠近高低,恍若飛星。

謝燕鴻擡手指了指他的面具,說:“你怎麽戴著這個?”

顏澄擡手將面具摘下,現出了臉頰上刺的字。謝燕鴻只不過一瞥,便飛快地移開目光,低頭愣愣地望著空蕩蕩的酒碗。顏澄復又將面具戴上,沉默著傾倒酒壺,將兩個酒碗重新滿上。

這一回,謝燕鴻慢慢地飲,感受著這北地的烈酒,一路從喉頭燒到肚腸裏。

顏澄早就喝慣了,喝得比謝燕鴻快許多,靜靜地等他,一邊等一邊輕叩幾案,哼起小調,也是老調舊詞。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作者有話說:

因為昨天沒更,所以明天會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