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歸途

見到那紅寶耳墜,謝燕鴻不免就想起了宴席上的荒唐事,眼睛都不敢直接往那耳墜上看,喃喃問道:“帶回來做什麽......”

長寧想也不想,就說:“你戴著好看。”

“亂講。”謝燕鴻駁道。

“沒有亂講,”長寧理直氣壯道,“不信你再戴上看看。”

說的都是鬼話,謝燕鴻不想理他,扮胡姬時全套扮上,戴個紅寶耳墜不算突兀,現在這樣再戴,不是純粹亂來嗎?但長寧目光灼灼,望得謝燕鴻不知所措,竟糊裏糊塗地就答應了,紅寶耳墜輕輕地鉤到耳垂上,晃晃蕩蕩,流光溢彩。

謝燕鴻現在是男裝打扮,最平實不過的一身粗布短打,紅寶耳墜戴上了,映得他俊秀的臉滿是紅光,有種男女倒錯的美。

“好了吧......”謝燕鴻垂著眼,擡手就要摘下來。

長寧拉住他的手,止住他的動作,低頭就親。謝燕鴻頓時也便忘記自己要做什麽了,暈頭轉向,手繞到長寧脖子後摟住。長寧便從他的嘴唇、嘴角、臉頰、脖頸兒一路親過去,仿佛謝燕鴻是個香餑餑,怎麽嘗都嘗不夠。

謝燕鴻有些遭不住了,心跳得厲害,喘著氣埋怨道:“你怎麽這樣纏人......”

長寧一雙手都攬在謝燕鴻身上,空不出手來,便直接咬著紅寶耳墜的耳鉤,將耳墜摘下來,嘴一松,耳墜便丁零當啷地掉在了床上。

謝燕鴻全身上下,硬的硬軟的軟,整個人掛在長寧身上。

從前剛開葷時也沒見長寧這樣,那會兒在湯泉邊、氈帳裏,長寧雖也熱切,但沒像現在這樣,好似恨不得將謝燕鴻含進嘴裏,吞進肚子裏,愛不釋手也不釋口。

謝燕鴻仰著頭,光天白日的,他也不好意思發出聲音,咬著牙關。他感覺到長寧的手順著扯松了的衣帶粘上了他的肌膚,他病後瘦了許多,骨頭硌手。長寧也感覺到了,額頭抵在謝燕鴻的肩膀上,低聲說道:“多吃點。”

謝燕鴻感覺自己心裏沉甸甸的,有點堵,又有點踏實,他答應道:“好。”

醒來以後,在朔州再見到謝燕鴻,長寧心裏總覺得有點別扭。就像久處寒冷之人,乍見焰火,渴慕它的溫暖,又害怕它的灼熱。在朔州,他總是在端詳謝燕鴻,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自己早已惦念他千回百回,陌生是因為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如何愛他親他抱他,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那些洶湧而來的愛和痛。

如今,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處,暫享一刻安寧,長寧第一回 覺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活著。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天大地大,不過逆旅。幸而,總有愛侶的懷抱,是恒久不變的歸途。

另一頭,陸少微是真的身子不爽,正抱著肚子在床榻上疼得打滾。

雪娘方才來過一回,她眼明心亮,也經過不少事兒,打從第一眼看陸少微,便知道他不對勁,再看第二眼便看出了蹊蹺來,但她從不明說,一是因著她識時務,二是因著陸少微算是於她有恩。

她一開始是在另一個匪寨,委身於匪頭,還生了個女兒。匪頭打不過顏澄他們,便想出個損辦法來,假裝將她扔下,讓她做內應,自個兒領著殘兵敗將投奔另一個寨子,聯合起來要裏應外合將顏澄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雪娘當然不願意,但心肝寶貝似的女兒被捏在別人手上,不應也得應。

後來,她的謀算被陸少微識破了,陳大力的壽席上,一半人被她包子裏的迷藥迷倒了,一半人被陸少微整得腹痛難耐,有幾個嚴重的,都和陳大力一樣,命喪當場。她看陸少微,就像看地獄裏的閻羅一樣,沒有不應承的。

她出面穩住了敵人,顏澄殺了個回馬槍,陸少微謹守承諾,清剿了敵寨之後,把她的小女兒還給她了。她們母女無處可去,自然而然地便留下了。

陸少微也是個聰明至極的人,和她對上眼神便知道自己被她識破了,以為自己露了什麽破綻,大為震驚:“你怎麽知道的?”

雪娘捂住嘴一笑,看他就像在看自己牙牙學語的女兒,嗔道:“哎喲喂,這一窩子要麽就是大老粗,要麽就是些沒經過事兒的愣頭青,知道什麽。”

不等陸少微威脅她,她便口快道:“你放心,我絕不說出去。”

陸少微也不怕她說,她要說,也要有人信才行,但他心裏還是有些別扭,想著一定不能讓顏澄知道,又讓雪娘再三保證,雪娘坦坦蕩蕩,直接拿自己女兒起誓,陸少微這才放心了。等回過神來,他又哼了一聲,心道,怕什麽,他顏老二能有今日,吃喝不愁當山大王,自己功勞最大,怕他個鬼。

這會兒,他正抱著肚子在床上滾著,顏澄來敲門了,他卻不禁心虛起來。

“睡了,別吵我。”陸少微隔著門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