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豈知天道曲如弓(第2/3頁)

那一騎奔至他身前,勒韁下馬,彎腰便拜,孫曄庭忙扶住,問道:“怎麽只你一人回來?!”

“那日被狄軍截殺,糧草被燒,人馬折損近半。我等想著要回城復命,沒料到竟有一員悍將將我們引至永定河邊,那裏有一隊兵馬候著,說是......說是領了您的命令,在那兒候命......”

孫曄庭聽得一頭霧水,不知從哪裏憑空冒出來一隊兵馬。

“有書信一封,遣小人帶來......”

孫曄庭連忙接過來,無封無緘的一張信紙,展開後,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卻都是前言不搭後語的單字,連不成句。正當孫曄庭大皺眉頭的時候,他突然明白了,這是一封加密的信,而信上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謝燕鴻!

這是他們從前念書時就玩過的把戲。

預先定好一首詩,根據暗語,限定詩文中某兩句的某兩字,結合兩字的聲韻,便生成了新字,新字連起來便是密信要傳遞的消息。

他們以前時常這樣玩,顏澄不愛這些彎彎繞繞的,只有他和謝燕鴻,夫子在上面念書,他們在下頭互寫密信,加密解密,不厭其煩。即便被夫子發現了沒收,也不知他們在寫些什麽。

可是,他們事先沒有約定,繁浩詩文中,哪一篇才是解密的鑰匙呢?

孫曄庭捏緊信紙,忽然間福至心靈——當日他與謝燕鴻在京郊寶相寺分別,臨別之時,他誦了一首詩,就是那首了。

“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孫曄庭喃喃念道。

找到了鑰匙,開鎖便易如反掌了。雖然相隔多年,但孫曄庭玩起這個解密的遊戲來,還是輕車熟路,很快的,他便把密信內容解出來了。

“五日後,寅時,援兵至。”

沒有任何遲疑,孫曄庭立時便相信了謝燕鴻。就像兒時,他在無人的山中失足落入坑中,謝燕鴻說一直陪他,就一直趴在旁邊陪他,直到有人來救為止。如今謝燕鴻說五日後寅時有援兵,那必定是有的。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穩定人心,守到五日後。

孫曄庭吩咐道:“傳令下去,為犒勞士卒,每人可預支半月糧餉,若有百姓因戰事損毀房屋的,也可領糧。”

永定河邊,將密信傳出之後,謝燕鴻心中稍定,陸少微卻滿是疑慮。

“你怎麽就確定他會聽你的?”陸少微問道。

謝燕鴻篤定地點點頭,反問道:“五日後一定有大雨?”

這回輪到陸少微篤定了,她輕松地說道:“一定有,不然我們都一起玩兒完。”

那一日,長寧探知狄軍燒了支援的糧草,帶回了消息的同時,也帶回了一支勁旅。那是孫曄庭派出去接應糧草的,被狄軍截住,糧食被燒,人馬也折損了將近一半,活下來的都是死裏逃生的精悍騎兵。

他們奉命出去接應糧草,失敗而歸,自然是要回城復命的,只是狄人將魏州城團團圍住,想要回城無異於自投羅網。道理他們都懂,但要信任憑空冒出來的謝燕鴻,也不容易,謝燕鴻便寫就密信一封,交由他們中間一人,冒死送入城中,傳遞給孫曄庭。

長寧已將顏澄帶出來的所有人帶走了,前去接應援軍。憑借他對地形的熟悉,以及顏、秦二人的幫助,只要能甩開伏擊狄軍,如無意外,應該能在五日後趕回。

魏州死守,守備軍馳援,再加上他們這支奇兵,三方合力,定能解此困局。

長寧本不同意將所有人帶走,也不同意將謝燕鴻一個人留在永定河邊。

謝燕鴻說:“我怎麽是一個人呢,陸少微也在,還有這麽多人。”

長寧沉默不語,最後只能點頭。

謝燕鴻提醒他:“五日。”

長寧已經坐在馬上了,長刀斜背身後,除此之外,還有弓箭,箭囊裏滿滿的箭。他撥轉馬頭,避開眾人視線,俯身用臉碰了碰謝燕鴻的額頭,沉聲說道:“等我。”

謝燕鴻立在原地,目送長寧策馬遠去。

此後幾日,狄軍攻城之勢稍緩,謝燕鴻與孫曄庭又通了一次信,都是密信,唯恐落入敵手。四日後,有將近萬騎自東面馳來,與城下狄軍匯合,再整旗鼓,投石機、攻城梯也已經架起來了,預示著接下來,將有更加猛烈的攻勢。

聽到此報,謝燕鴻馬上說道:“這批人應該是截殺守備軍歸來,既然他們已經回來,那證明長寧他們應該在趕回來的路上。是生是死,就看這最後一日了。”

陸少微的嘴巴仿佛開過光,一過夜半,暴雨如注,仿佛天上缺了大口,五步之外難以視物,眼睛都睜不開,雨打在身上都是痛的。永定河水面暴漲,渾濁的河水滾滾波濤,讓人望之生畏。陸少微帶了幾個人到上遊的白鶴堤,剩余的人按照孫曄庭的命令,聽謝燕鴻的調度。

謝燕鴻帶著這數百騎,暴雨當中急行,飛速靠近魏州城,等在援軍前來的必經之地。隔著雨幕,能依稀見到魏州城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