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司君

鐵鏈在水中動了動,蕩起層層漣漪,司君只覺得皮膚被鐵鏈勒得生疼。

他慢騰騰睜眼,混沌的意識隨著充斥在耳邊的細微水聲與鎖鏈聲逐漸恢復清明。

眉頭微蹙。

泛著水意的碧綠色明眸凝出一縷光亮。

在適應水裏恍惚的視覺之後,司君發覺自己似乎是被泡在一個透明的容器裏頭,而自己的身上則是纏滿了冰冰涼涼的鐵鏈。

囚禁他的人似乎很擔心他會掙脫逃跑一樣,鐵鏈幾乎從頭纏到腳,甚至嘴裏都繞著一層鐵鏈。

含著帶著鐵銹腥味的鐵鏈,司君只覺得古怪。

——這是哪兒?

記憶裏他好像也沒跟誰結這麽大的仇。

而且他明明已經感覺到水沒過了口鼻,呼吸卻沒有任何的阻礙,仿佛就是可以在水中呼吸似的。

帶著滿心疑慮,司君一邊思忖著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麽家夥,一邊下意識地用牙尖磨了磨嘴裏的鐵鏈。

就聽見嘴裏響起一陣清脆的斷裂聲。

而後,那看似結實的鐵鏈竟如同巧克力棒似的,在他口中斷成了幾截兒。

司君:……

搞什麽啊?

鐵碎的味道並不好,又苦又澀還帶著點腥味兒。

他側過頭去,把嘴裏的鐵鏈碎塊兒吐了出去。隨後反手推了推頂上的水晶蓋,試圖從這個狹小的容器裏掙逃出去。

可惜水晶蓋的質量比鐵鏈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他廢了老大勁兒也沒能將水晶蓋推開。

反倒是動靜太大,驚擾到了水晶櫃子外頭的人。

一個男子挪步到水晶櫃旁,聲帶仿佛在石子路磨礪過似的,粗啞難聽。

“你說是在大街上逮到的?”他笑了一下,聲音裏帶著不可置信,“這種成色的人魚怎麽可能會自己跑到陸地上?還沒有自傷?”

離地下室門最近的另一人回道:“他身上帶著聖院徽章,恐怕是聖院學徒。”

提到聖院,似乎前邊的問題都得到了解釋,大胡茬男人沒有再深入細問,而是沉吟道:“他要是聖院學徒,就不能留活口了。”

此言一出,倒讓其他兄弟不淡定了。

頭上纏著藍色麻布的矮個子男人立即站起身,情緒激動地說:“他是一條純色人魚啊,要是弄死了,價值也就跌了!”

“蠢貨!你是要錢還是要命!”大胡茬啐了他一嘴,罵道,“他如果是聖院學徒,只要活著,就總有可能跟聖院聯系上,到時候咱有可能被聖院一鍋端!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他,人魚全身上下都是寶貝,就算死了也有不少價值。”

隨後,靠門坐著的男人附和說:“錢少一點就少一點吧,總比沒命花要好。”

不到兩分鐘的爭論很快有了結果,提出建議的男人走上前來。

水晶櫃的蓋子有些許重量,他推挪一陣之後,才終於將櫃蓋打開。

可他剛搬開櫃蓋,身體就仿佛被凍住了一般,保持著搬開櫃蓋的姿勢不變。

其余幾個兄弟見他狀態古怪,先是遲疑了一下,而後意識到情況有異,趕忙就要沖過來幫忙。

然而人還沒到水晶棺,就瞧見一只纏繞著鎖鏈的白皙的手輕輕搭在了棺邊。

這群人心中警鈴大作,紛紛亮出武器,可下一瞬身體卻好像被什麽無形的繩索纏繞住似的,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銀白色長發的修長身影從水晶棺中慢慢坐起身。

銀尾的人魚色澤純正,即便是在燈光昏黃的地下室中,也掩不住那些銀白色鱗片散出來的明亮珠光。

銀色的長發濕漉漉披散肩頭,隨著人魚微微低頭的動作,散漫地遮住了他赤果的身體。

耳鰭尖端像是頂著一顆明珠,自上而下整齊排列三顆,如同綻成花簇的螺尖,稀奇又明艷。

那些生著暗紅色銹漬的鐵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並不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與水聲攪和在一塊兒,冰冷中竟透出了些許曖昧。

被囚禁的人魚那雙碧綠色的眼眸清澈無比,又透著淡薄的水光,叫人一見難忘。

人魚這種生物,本來就生得漂亮。

它們不僅能用相貌來引誘敵人,還可以使用歌聲制造幻境迷惑他人,所以這些男人在見到少年人魚的臉之前,心裏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是準備歸一回事,親眼瞧見又是另一回事兒,他們仍逃不開一眼驚鴻。

只是短暫的驚艷被恐懼拉扯撕碎,他們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掙脫無形的束縛之上。

然而不管他們如何嘗試,身體始終如冰凍的硬塊似的毫無知覺,只能眼睜睜地瞧著純色的銀尾人魚用他那清澈的雙眸掃視著周邊環境。

然後,又將視線緩緩停留在他們身上。

手心捏出一層薄汗,這些男人肉眼可見的緊張。

緊接著,這尾美麗的人魚朝著他們笑了起來。

眼尾微挑,像羽毛般渡著些許薄光的睫毛還墜著一些淡淡的水痕,悠然的淡雅難掩青澀的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