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殊文喝醉後除了用兩只沾著油漬的手抓住嚴融之的衣襟, 倒沒其他太放肆的動作,抓穩了就安安靜靜看人,吐出的氣息帶著淺淡的酒氣。

嚴融之道:“去床上休息。”

林殊文似乎聽明白了這句話, 不鬧不動地任由嚴融之帶進寢屋,叫他坐下也老老實實地坐好。

嚴融之要用石灶燒點水, 出去前望著少年在燈火中朦朧靈秀的臉龐:“我去出去一會兒,坐在這兒別動。”

林殊文反應遲緩地點了下頭, 溫順老實的模樣,小臉一擡, 朝嚴融之眨眼。

“哦……”

石灶旁, 嚴融之撥開余存的火炭,放一簇幹草火苗很快躥起。加柴後再朝鍋裏倒入水,燒至溫熱直接舀了半盆。

轉頭,只見本該坐在床上的少年像只黏腳的貓又跟在身後,嚴融之單手拿盆,另一只手則把少年往裏牽。

林殊文有兩塊帕子掛在木架上, 嚴融之先用溫水替他把手洗幹凈,倒了水,重新添上一盆, 這盆就用來擦臉。

剩下的地方嚴融之不方便給他擦, 把布巾遞到少年手裏, 望著那張白裏透紅, 柔軟的臉:“自己把其他地方擦一擦。”

林殊文攥著布帕沒動, 過了會兒才領悟了嚴融之話裏的意思,擡手, 捂著帕子慢慢往脖子擦。

見狀, 嚴融之自是不會多看, 背身走出寢屋,讓林殊文自己清理一下身子。

暑熱的節氣,每日睡前用水洗過是最容易入睡的,身上帶汗躺著並不舒服。

嚴融之擔心林殊文醉了以後倒在床上不省人事,沒走遠,隔一扇門,能隱隱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

黑夜下的小屋只有彼此,這倒顯得有點折磨人的意思了。

半晌後,嚴融之聽不到水聲了,問:“好了嗎。”

無人應答,他輕輕推開掩住的門,少年身子半側睡在枕邊,手裏還緊握布帕,雙唇微微打開,呼吸有點重。

嚴融之取下布帕,端起木盆朝院子外排水的地方倒。後院裏幾只小雞小鵝有點動靜,他折了幾株菜葉子放進圈欄裏,回屋把桌上還剩余的飯菜收拾幹凈。

也就這麽會兒的功夫,寢屋裏又鬧開了。

嚴融之放下手上的簿冊,甫一進門,立刻眼疾手快地把將要從床板邊緣掉下的少年攬入懷裏。

林殊文貼在嚴融之身前的臉頰不停輕晃,眉心緊起,雙頰和耳朵都是紅的。

嚴融之心下一緊,掌心探至他額頭,沒有滾燙的跡象。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又問:“是耳朵疼了?

林殊文趴在寬闊的懷裏,手指摸來摸去,摸到嚴融之的下頜,被一把捉住。

“林殊文。”

嚴融之垂下長眉,等少年的手指不再亂摸,才試著碰了下他的左耳。

兩人靠得極近,憑借不算明亮的燭火,嚴融之發現少年左耳有顆小小的紅痣,顏色很是艷麗。

他沒接觸過小哥,只聽聞小哥的面額或眉心通常生有一顆紅痣,沒想到林殊文的長在耳垂上。

嚴融之移開視線,把懷裏的少年重新扶回枕邊躺下。

他去屋外倒了杯水,臉頰貼著枕睡不安穩的少年迷迷瞪瞪掀開眼睫,似乎有了意識,認出了人,舔雙唇一舔,啞聲道:“喝水。”

嚴融之給他喂水:“舒服些了嗎。”

林殊文點頭。

擡眸,自然看見男人身前的衣袍沾上幾道油漬的手指印。

“……”

嚴融之順著少年視線:“不妨事。”

又道:“時辰不早,閉眼睡吧。”

窗檐“哐當”響起,起了一陣不小的風。

嚴融之上前,擡手要把窗戶關嚴實。

林殊文扭過臉,眼神一直緊隨,他的嗓子微微發緊,方才還懵懵懂懂的眼眸盯著天幕看,窺見黑暗中隱隱閃出兩三道光,不由抓緊枕頭,問:“嚴爺,要下雨了麽?”

暑夏暴雨最多,按日子算,也該到了頻繁下雨的時候。

嚴融之道:“確要下雨。”

林殊文:“……”

嚴融之關好窗,本該不再打擾對方休息,可走到門外,甫一回頭,對上林殊文閃躲不及的眼神,那眸子裏充滿仿徨無助,似乎受了驚嚇。

雷聲轟地灌下,林殊文受驚的反應愈發明顯。

嚴融之閃過一息念頭,記起和林殊文初遇當日,亦是暴雨雷鳴,帳篷裏傳來少年不停念著清心咒的聲音。

他幾步走到少年身側:“你……一直都這樣懼怕雷聲。”

林殊文雙眸半闔,窺見嚴融之走回,方才睜眼,呆呆地點了下頭。

這樣的雷雨夜是他最害怕的,林殊文展開疊在床角的被褥,嚴嚴實實裹在身上,露小半張臉,眸子還依然盯著旁邊的人瞧。

嚴融之幹脆坐下:“繼續睡吧。”

林殊文問了一句:“坐到幾時?”

自覺失言,臉都紅了。

他和嚴爺什麽關系,憑什麽要對方陪他度過這份難熬,想要解釋,內心愈著急,話到嘴邊反而磕磕絆絆,還險些咬到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