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殊文與徐哥兒和鄭哥兒針對村裏流傳的話解釋之後, 以為事情就此過去,並未多放在心上。

他每日養雞喂鵝,打理菜田, 午後給徐哥兒五人教上一個時辰的書,忙碌之余, 間或會想一想嚴融之的境況如何。

有幾日不見,林殊文重新打磨了一支新的簪子。

這支簪子的木料用的是嚴融之上次送給他的好木, 他想做支木簪送給對方。

這是早時就起過的念頭,那會沒有做木簪的經驗, 眼下覺得時機到了, 便又專心忙於此事。

午後送走兩個哥兒和趙家的三個小兒子,林殊文去菜地摘了跟香萵,削皮洗幹凈切成小片,又把掛在木架上的臘腸取下一根切碎,起火小炒,再把晨起熬的稀飯稍微熱了會兒。

陶缸裏的米就要見底了, 林殊文打算飯後先睡會兒午覺,醒了出去找戶人家買米。

未時後天色微陰,林殊文鎖好院子出門, 途中碰到在外頭玩的趙家三個小子。

趙家小子們紛紛圍了上來, 笑著問:“先生去哪兒?”

林殊文道:“買米。”

看著最瘦弱, 素日裏話極少的趙三哥兒先開口:“先生, 咱們家裏有米。”

趙三哥兒的兩個兄長接連點頭。

最大的說道:“先生來我們這兒拿米, 我跟二弟三……”看了眼瘦瘦小小的三弟,胳膊比竹竿還瘦, 就不要他使力氣了, 趙大改了口, 拍了拍並不健實的胸口,道,“我與二弟幫你搬過來。”

三個兄弟從阿父口中知道小林先生願意教他們識字是件不易的事,杏花村那位馮先生就不肯教,還想借此多拿些束脩和糧物。

趙家這兩年雖然漸漸有了錢,但錢也不是平白無故得來的,趙六子好不容易掙到手的血汗錢,自然舍不得一下子給那麽多。

趙六子讓家裏三個兒子識字念書,恰好抱著試試的念頭,若一下子給先生那麽多錢,就跟割他肉似的生疼。

所幸林殊文是個好說話的,但趙六子也知道他家給的還不夠,私底下跟三個兒子交代過,若小林先生有什麽需求的,他們家能滿足就盡量都給。

盛情難卻,林殊文只能跟著趙家三個小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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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六子剛托李屠戶上門幫宰了一頭豬,豬皮肥肉瘦肉還有內臟全部分開了處理,整家人全部聚在院裏幫忙弄,血水淌得到處都是。

林殊文站在門外被這血淋淋的場面驚得怔在原地,趙家大兒先喊了一聲“爹”。

趙六子擡頭,瞧見門外素衣烏發的雪白少年,“哎喲”叫了下,忙迎出門口。

院裏坐在小木凳上清理內臟的趙家人仰著脖子往外看,趙六子笑道:“小先生怎麽過來啦?”

他搓搓手想把林殊文往屋子裏迎,回頭看著濕/漉/漉的前院,且都是血水,再打量自己還沒洗手就出門相迎了,不由訕笑。

若是普通鄉鄰過來就罷,大家都是粗人,什麽粗活兒都見慣不慣,可林殊文瞧著就文氣幹凈,跟他們不同。

趙六子難得杵在原地,一時不知把人請進屋還是讓人在門外幹站著。

還是趙家三哥兒開口,道:“爹,先生家沒有米了。”

趙六子道:“這好辦,咱們家還有不少米。”

林殊文道:“我可以買……”

趙六子“嗬”一聲,擺手:“小先生客氣,這點米不值錢。你教我這三個小子識字,昨晚他們還挨個寫給我看呢,出息啦,會寫字了!以後我趙家也有會認字的人了。”

趙六子到井邊洗手,親自去倉舍擡米。

他道:“小先生,眼下存的都是去年的舊米,我先給你裝兩鈞帶回去,等入了秋,再把今年收成的新米給你挑幾袋送去。”

林殊文急忙拒絕:“不用……”

趙六子道:“要的要的。”

他目光一橫,掃向自己三個兒子。

趙家三小子接到趙六子的示意,紛紛接聲道:“先生,我們去幫你把米擡出來。”

大兒子跟二兒子跟著趙六子去收米,三兒子則進屋擡了張凳子出來讓林殊文坐,又轉回去倒了杯水。

“先生,喝水。”

林殊文默默低頭喝水,神情頗有些微的不自在。

院裏處理豬內臟的趙家親戚隔著大院門口問:“小先生,你要豬肝不?”

他們瞧林殊文身形纖細,就比他們家三哥兒好一點,怕他身子太弱了。

又解釋:“豬肝補血。”

趙家親戚感慨,雖然小先生看著跟三哥兒那樣瘦,但人家長得白,五官生得細致,不由多看幾眼。

前院閑聊的功夫,趙六子把兩鈞米分成三個麻袋裝,本來打算讓三個小子幫他擡回去,林殊文自己試了一下,只能勉強擡得起來一袋米,回去還要走一段路程,哪裏舍得叫三個小孩子做這麽重的活兒。

趙六子道:“那這樣,我推輛板車過來裝,老大老/二,你兩幫小先生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