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男人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格外低沉。

他道:“我生自己的氣。”

林殊文驀然睜大眸子, 臉頰貼在對方的臂彎,悶悶問:“為何呀。”

嚴融之道:“自然是沒能照顧好你。”

想得再周全,身邊有人看得再緊, 因不願拘著少年,即使萬事準備得再妥帖, 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林殊文腦袋蹭了蹭,像只虛弱的小貓尋求庇護:“是我身子弱, 和你沒有關系的。”

嚴融之手掌摸著他微燙的額頭,低熱還未褪去。

遂皺眉問:“耳朵疼不疼?”

林殊文搖頭。

他身上的熱症就是如此, 若起了高熱, 服藥之後睡一覺能恢復不少,像此時這樣的低熱,服過藥睡醒熱度還未消減,總要拖拖拉拉養個幾日才有好轉。

嚴融之低聲:“那接著睡。”

林殊文唇邊抿起淺淺的彎:“睡過一會兒這時候還精神。”

少年眸子亮瑩瑩地看著人,緊接著被男人從床上輕輕擁著坐起。

嚴融之道:“那便吃點東西。”

於是管事去後廚傳飯,兩人坐在前廳吃。

林殊文喝一碗骨頭蓮藕湯, 就著小菜不緊不慢吃了半碗米飯。

嚴融之去沐浴,他便坐在燈前看會雜書,男人沒回來的功夫, 擡步繞去另一間屋子, 在角落的氈子上看見蜷在上頭闔眼的錢貓。

錢貓警覺性高, 林殊文還沒進門就知道是他來了, 所以沒挪地。

少年看著給錢貓新添的水和糧, 與它說了幾句話,知道像這樣從山裏出來野性高的貓不喜歡和人相處, 很快就離開了。

嚴融之浴身後身上清爽許多, 林殊文方才進屋, 就被對方牽起帶到坐塌。

天冷後許多人都是用過飯就早早休息,家裏條件好些的,燒熱水在屋內洗洗就睡下了。

往常這個時候林殊文也準備睡覺,但他今日喝藥以後休息過,便不覺得困乏。

他坐在嚴融之懷裏,眼前攤開一本書,看到底了,對方便替他翻下一頁。

林殊文忽然將臉偏了個角度倚進男人頸邊,悶悶道:“嚴融之,你與我再說會兒話,好麽。”

男人不是話多的性子,可林殊文難得有提出一點要求,那他就盡力滿足。

想了想,嚴融之道:“原來走過北面邊界的幾個城邑,在那裏的人眼睛幾乎都是藍色的。”

林殊文有了興致:“藍眼睛?”

他笑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少年靠在男人懷裏問了許多外頭的人和事,問一句便得對方的耐心回應。

時辰不知不覺很晚,漸漸地,林殊文全身的力氣都放在嚴融之懷裏,腦袋一歪,無聲無響地睡了。

他還在生病,呼吸略急促,唇微微張開了,氣息比平日重些。

嚴融之觀察須臾 ,見林殊文只是呼吸重了些並無其他異狀,這才把人抱回床上。

在寢屋的書案把余下的那一半賬簿看完,嚴融之熄燈,躺進被褥中擁著懷裏柔軟溫暖的身子閉上雙眼,習慣性低頭,在黑暗中吻了吻少年的眉心,方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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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文就這麽病了一段日子,初冬時身子才好轉康復,雖有人在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臉上的肉還是清減了些微。

天色一冷出門就不方便了,忙完秋季的村民多數都留在屋內烤火取暖,午時稍微沒那麽冷的時候,還得幹活的人才出門。

林殊文跟管事坐馬車去了趟城裏,管事要采買木炭和其他需要儲備的東西,林殊文則去衣鋪、布莊還有藥鋪轉轉。

前幾日莫布知道他生病來看他,帶了莫嬸熬的雞湯和做的山楂棗糕。

林殊文從莫布嘴裏得知他阿父出去幹活時冷著也跟著病了,家裏的男人一旦生病很是麻煩,索性趁這趟出城,去布莊裏買了幾匹帶棉帶絨的料子,幾雙棉鞋。

布莊旁邊是買手爐的鋪子,手爐用銅制作,可提著,可抱著。小小的手爐可以放在袖中暖身或揣在懷裏,方便攜帶,又實用暖和。

林殊文花了攢下的錢買幾個手爐子,送莫布家三個,自己留兩個。

莫布他爹素日裏那麽強壯的人都因為受凍生病,林殊文不免擔心嚴融之,怕對方凍著。

除此之外,林殊文還去賣吃食的鋪子轉悠,拎了好幾包糖棗點心放入馬車。

管事添置許多木炭,足夠燒到明年開春以後。這些碳經過處理,跟普通百姓燒得木柴不同,火炭很少起煙,還很耐燒。

途徑燒鴨鋪子,林殊文讓店家打包了兩只裝好,趕在天色完全暗下時回到八寶村裏。

四周灰蒙蒙的,林殊文攏了攏脖子上用貂毛制成的項帕,走下馬車,拎起買的手爐,一只燒鴨,站在莫家門外敲了敲。

莫布出來開門,甫一見面,立即咧嘴笑了笑。

“怎麽過來了啊,還拎那麽多東西!”

林殊文道:“我隨管事去城裏采買,這幾件手爐你拿著,燒鴨已經冷了,熱過之後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