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林殊文帶祭品去拜了他親爹親娘的墳。

墳地荒蕪了一年, 雜草叢生,堪堪要比他的個子高了去。

雖與爹娘沒見過面,更不曾與他們相處過, 不知他們性子品行如何,可人死身滅, 終歸只能化作一抔黃土,待誰都將他們遺忘時, 這世間就真的再無他們的任何蹤跡,徹徹底底地消散消失。

林殊文一向寬容待人, 望著父母的荒墳, 內心難得滋生少許的憤怒與無奈。

他嘆了口氣,默默拎起鐵鋤清理四周的雜草。

嚴融之將他拉到一邊:“站著別動。”

雜草生得茂密,不知道裏面會不會藏著野蜂窩,若不小心踩著,被一湧而出的野蜂蟄了可不是小事情,嚴重時會出人命的。

與林殊文說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少年這才安靜地站在嚴融之給他劃出來的安全範圍內。

嚴融之居住在山腳附近的村民幫忙把四周的荒草清了,村民常居這一帶,做起事有經驗。

村民手腳麻利, 連應對野蜂都有一套, 不到一個時辰就把墳地清了出來。

嚴融之給村民結了酬勞, 眾村民笑呵呵地下山, 還道:“爺要是有活兒, 接著找我們啊。”

林殊文的父母當時是匆忙下的墳地,兩人因水禍死在外頭, 沒個親戚照應, 喪事便也沒辦。

這墳還是山下那戶曾受恩的人家挖的, 當時發生水禍,人人自危,能幫到的太少,連副好的棺材都買不起,隨便找了塊石頭當做墓碑把名字刻上,就也算成了。

林殊文跪在泥地上,看著嚴融之燒了許多紙元寶和紙衣,連屋子也燒了十幾張。

林殊文先跟父母介紹了自己,說他的名字,他的性子,他如今在做什麽,生活得很好,還成了家。又把嚴融之介紹給他們,照著方才話,認認真真地說。

嚴融之遞給他一疊紙元寶,接下他的話。

男人低沉的聲音給人穩重可靠的感覺,與長輩寒暄幾句,把林殊文和自己的近況說了一遍,最後就是一份承諾了。

嚴融之希望林氏夫婦放心地將林殊文交給他,兩人地下也能安心些。

林氏去地主家做短工,借此機會悄悄看林殊文,想來也是會想這個兒子。至於他們掉包的緣由,當事人不在,已經無法尋求真相。

祭拜了父母,林殊文從墳地離開時眼睛和鼻子都有些紅。

坐進馬車,嚴融之用帕子沾水替他把臉頰染到的泥漬擦幹凈,盯著他看了會兒。

林殊文嗓音發悶地解釋:“沒想哭,只是心裏有點感慨,過會兒就好。”

遷墳一事不能馬上動工,需要風水師傅算個合適的日子跟時辰,如此一來,就耽誤了回程的計劃。

等師傅把日子算好,最快也要七日後才能動工。

彼時,林殊文坐在案幾上翻日子,須臾後,輕聲開口:“嚴融之,若你事情忙就先回去,這邊交給我處理就好。”

其實林殊文還沒堅強到能獨當一面,林家的有意刁難,還有見到父母墳地有難免觸景生情,諸多心緒糾成一團,也會煩悶。

嚴融之正在清洗茶具,將一壺泡好的雨前倒了杯,送到少年手邊。

“真想我離開?”

林殊文望著杯口冒出的裊裊水霧,悶聲不語。

一息後,搖頭。

“不想。”

嚴融之就在等他主動開口,遂了心願,低聲笑笑:“那便留下。”

林殊文心中煩悶,往後幾天精神都不太好。

嚴融之本來還想帶他在城裏逛逛,見狀就此作罷,所幸叫秦元看過後,確保他沒有生病,就是心緒有些低落。

嚴融之把遷墳後續的事宜親自操辦好,那日回來時看見許多孩子圍著街邊的一家攤鋪,攤主正在煎酥餅,隔著百余步都能聞到酥餅的香味。

嚴融之加入排隊的行列中,買了兩包酥餅,還有其他做好的芋泥糕。

悶在房裏的林殊文嘗了幾塊新鮮脆香的煎餅,看起來有點高興了。

遷墳當日,晌午剛過林殊文就跟嚴融之啟程返回八寶村。

嚴融之看著他:“今日就可回去,或明日一早再走。”

林殊文不想再耽擱,怕留下會生出其他事端。捧起餅子咬了幾口,就著水吞咽幹凈,道:“咱們現在就走吧。”

兩人帶的行李不多,很快裝進車裏,跟客棧退房後就離開了。

與此同時,補償給林家的東西正好送到門前,十幾輛馬車馱著質地不錯的布匹,糧食都是新鮮的,那幾盒金銀更是讓謝許菇看得目不暇接。

謝許菇疑惑:“他哪來那麽多金銀?”

林廣良則原地走了幾個來回,雙手負在身後,一臉高深道:“我的猜想應該不會錯。”

那日林廣良向和林殊文搭話的商戶打聽,商戶開始還遮遮掩掩的,後來告訴他,林殊文是跟在嚴當家身邊進來的。

林殊文做的什麽生意他不清楚,但能與嚴當家攀上關系,那可就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