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們能逃跑嗎?(第2/2頁)

切,不就睡個雙人床嗎?還扯上良知和道德了。

“隨便你。”

我心中不屑以及,卻也不想再跟對方爭這些有的沒的,給嚴初文發了信息,告訴他我們要在外頭住一晚,之後我便關了燈,側身躺下,在雨聲裏默默醞釀起睡意。

“雨什麽時候停?”

才剛有點意識飄散的感覺,床尾那邊就傳來摩川的聲音。

我睜開眼,對著黑暗道:“天氣預報說明早會停。怎麽,急著回去?”

他沒有回答,但我猜答案是肯定的。

被他一打岔,我反倒有些睡不著了,翻了個身,盯著黑洞洞的天花板問道:“如果你不是言官,你想做什麽?”

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摩川想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了,那和著雨聲的低沉嗓音才再次響起。

“沒想過。”

我撇了撇嘴,沒意思。

“像春娜那樣的孩子,很多嗎?”我又問。

“以前很多,近兩年已經改善不少。”

為什麽會改善,他沒說,但我猜,他居功甚偉。

雙手枕在腦後,我不明白:“也不用他們錢,為什麽他們就不願意讓孩子多受教育呢?”

我姥姥年輕時就讀於洋人開辦的女子大學,姥爺是與她門當戶對留過洋的大家少爺。江雪寒雖是女兒,在讀書這塊卻從沒受過阻礙,一路讀到大學,然後認識了同校的柏齊峰。

這樣的學歷,在那個年代已經算不錯了,但我姥姥仍然固執地認為,要不是我媽讀書太少,考了那樣一所“蹩腳大學”,也不會跟我爸認識,進而斷送一生。

我姥姥是有點偏激了,渣男這東西,跟學歷沒關系,學校再好,也照樣渣得你三觀盡碎。

“因為沒有文化,所以漠視文化,看輕文化,最後憎恨文化。”他的語氣堪稱平淡,似乎已經對那些反智之士習以為常。

這讓我想到《理想國》中著名的洞穴隱喻:沒有得到知識洗禮的人,他們是生活在洞穴裏的囚徒,看到的一切都帶有局限性,而讀過書的人是那個出去又回來的人,試圖告訴他們真實的世界,他們卻覺得那個人瘋了。

嚴初文曾經跟我說過,摩川成為頻伽後,厝巖崧變了很多,變得開放了,也更富有了。雖然還有些食古不化的老一派,對他的決策頗多怨言,但就像他自己說的,等他們死了,總能推行下去的。

就跟熬鷹一樣,看誰熬得過誰了。

一個話題結束,誰也沒再說話,房間裏一時寂靜無聲。

白噪音般的雨聲中,我的大腦逐漸困頓,想著再問一個問題後就睡了。

“你為什麽不問我……關於‘諾亞方舟’的事?”

我料定他不可能跟上我的思維,正想向他描繪自己大腦中的末日景象,他卻毫無預兆地開口了。

“你覺得這場暴雨大到像世界末日。”他用的是篤定的陳述句。

我一愣,內心生出難言的震動,從床上一躍而起:“……你怎麽知道?”

黑暗中,只有窗戶外頭,農家樂招牌發出的一點微弱燈光照射進來,摩川坐在那一點微光裏,臉向著窗外,手肘支著扶手,指尖撐在臉側。霓虹的光影下,他的側臉如大理石雕像一般俊美細膩。

他輕笑一聲,不答反問道:“世界末日……這樣一艘諾亞方舟,我們能逃跑嗎?”

我心如擂鼓,仿佛外面的電閃雷鳴穿過雨幕,接連劈在了我的心間。

“逃不掉吧。”我收緊手指,一點點揉皺掌下的被褥,“但有神子大人陪著我一起死,也不虧。”

他一下子看過來,就像一頭被拔了尾巴毛的老虎,驟然感覺到疼痛,回頭向那個膽敢冒犯他的人發出威脅地低吼。

“我說了,不要這麽叫我。”

“那我該怎麽叫你?”我緊緊盯著他的面容,想看清他的表情,但太暗了,我什麽也看不清。

這個問題他思考得格外久,久到我甚至生出了些許緊張。最後,他給了我一個標準式的答案:“你該叫我‘頻伽’,就像其他人一樣。”

急促的心跳斷崖式地減緩下來,一切都沒有變化。暴雨會結束,世界會重新運轉,這裏終究不是避世的諾亞方舟,只是一家破破爛爛的農家樂。我一點點松開手裏的布料,再次拉上外套,重重躺了回去。

他靜了靜,片刻後道:“你什麽時候走?”

起先以為他問什麽時候回厝巖崧,但我很快反應過來,他說得不是明天“我們”什麽時候走,而單單只是問我。

所以,他是在問我什麽時候離開厝巖崧。

我都要氣笑了:“你就這麽希望我走嗎?”

摩川沒出聲。

我磨了磨牙道:“下星期吧。”

“神之羽”要開模,要鑲嵌,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厝巖崧。而且……該見的人見了,該了的事了了,也該回歸屬於我自己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