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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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鑰匙。”
“雖然你說是以前的戶主, 但我怎麽感覺沒太見過你。”男人回憶道:“就隱約記得一對母子在這住過五六年,後來聽說家裏富裕了,就搬走了。”
景國振跟隨著房東上樓,樓棟裏灰塵四起, 他咳嗽了兩聲, 面容蒼白,步伐有些緩慢, 帶著憔悴。
“這個地段有點偏, 但也快拆遷了。”房東說:“你找的正是時候,要是再過幾個月,說不定已經開始動工了。”
景國振只好啟唇:“…那時候我不常回來。”
“哦, 難怪看著眼生。”房東說:“你那個孩子叫眠眠吧?現在估計也成年了, 上了哪個大學?”
景國振:“臨城大學。”
“這麽優秀?”房東有些詫異, 想了想,又說:“也難怪, 他媽媽一看就是知識分子,很有氣質的,現在應該沒退休吧?”
景國振低下頭,更沉默了。
許久才說:“走了。”
房東沒聽出什麽意思, 兩人到了二樓, 他便用鑰匙打開門, 男人摸了摸兜, 說:“你先看著,我下樓買包煙。”
景國振答應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回到這所老宅。
實際面積僅有四十多平,廂房, 兩室一廳,說是兩室, 其實就是一個大屋和一個小屋。與景洛不同,景眠大部分童年便是在這個小屋度過。
家具大部分已被搬空,剩下的是搬不走的陳舊沙發,老電視機,灶台上都是斑駁的灰塵,已經太久沒人住了。
景國振回到這個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只能隱約記得,飯桌在哪裏,冰箱在哪裏,他們晚上在哪看過電視,被切好塊的蘋果,還有景眠的小學習桌。
宋知念陪他度過了一段很苦的日子。
他們的孩子也是。
景國振走進與衛生間相鄰的那個房間。景眠的房間雖然小,但光線還算亮,面朝著巷子,能看到人來人往,牌子黯淡的包子鋪和早市集。
景國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回到這兒,那個最初的房子。
他大病一場,差點癱瘓,身邊沒有照顧他的親人,從生死線上走了一遭,他恍若隔世,忽然就想回到這裏看看。
裴醫生不願告訴他全部,景眠的病從何而來,他就只能自己找因果。
但他想著,或許……就是從車禍那天開始。
本不該坐上那輛車的妻兒,以及偏航的路線,還有幸存下來的眠眠。
那時候,因為悲傷和憤怒無法排解,就把罪責全都加在了他年幼的兒子身上。
那場車禍之後,都發生了什麽?
景國振還記得。
他沒有安慰在醫院病床上躺著的眠眠,盡管那孩子眉眼淤青,頭上打了繃帶,看著他的時候滿眼淚痕,身上一直在抖。
景國振知道他需要安慰,也懼怕自己的反應。
他是怎麽做的來著?
他沒有安慰他。
而是在景眠出院的第一天晚上,他拽著小孩的脖領,把景眠扔進了那間舊宅。
“你不是天天盼著出家門嗎?”
“這回你盡興了,你害死了我的妻子。”他吼道:“參加生日聚會?這輩子你想都別想,你就應該爛在這種地方!”
接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一走,便是三天三夜。
宋家僅剩的老人氣的心梗,他的事業剛剛有了起色,應付完一系列後續的事,筋疲力盡的景國振,這才猛然想起被他扔在舊宅的眠眠。
他忽然擔心起來。
同時記起,家裏有水有食物,能出什麽事?
他拉不下臉去找那孩子,於是讓助理去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要緊,打開緊鎖的房門後,才發現景眠縮在自己的房間裏,已經昏厥了小半天,甚至有脫水的跡象。
他沒想到,眠眠竟然就那麽蜷在黑黢孤零的家裏,不吃不喝,獨自度過了三天三夜。
沒人知道那孩子經歷了什麽。
景國振心裏一陣難受。
他蹲下身,撿起窗台邊的遺落在角落的玩具,灰白破舊,旁邊還有一根斷了鉛的鉛筆。
景國振剛要起身時,視線卻不經意落在窗沿之下。
隱隱約約,那裏像是寫了什麽字。
景國振蹲下,一只膝蓋落在地上,湊近去瞧,他因眼花而微微眯起的視線,在看清那裏寫了什麽後,不自覺停滯,掌心開始震顫。
那是鉛筆字,像是寫字的人沒什麽力氣,就連筆畫也很淺,極難引人注目。
景國振仔細去讀,發現字跡斷斷續續,只占據了墻角一隅。
[媽媽],
還有[哥哥]。
字跡不太整齊,甚至沒什麽規律。
景國振抖著唇,一個字一個字往下念,景眠高度所及的角落裏,在字跡的最末尾處,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