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第3/4頁)
燕羽走出店子,隔著一段距離看黎裏坐在路邊的身影。
她其實挺高的,坐下來卻瘦瘦小小一團。街對面的黑夜中懸著五顏六色的招牌;底下是流淌而過的車燈。
紛雜的人造光線一簇接一簇地映在她空茫的眼睛裏。
冬夜裏風冷,吹得她側臉蒼白,手在發抖。
燕羽走去路邊,蹲在她身旁,把紙杯遞給她。
杯中的水冒著熱氣。
黎裏還是沒看他,也沒看那杯水。燕羽明白,便將水放在她身旁,起身走開。
他走後,她又坐了會兒,才將那杯水拿起來捧在手裏。冰冷的手心有了絲回暖。她輕吹著熱氣,慢慢喝水。熱氣漂浮到她眼睛旁,濕潤潤的。
喝完一杯水,幹枯的嘴巴跟嗓子舒服了些,人也暖了點兒,她這才將頭盔取下來。
周遭的聲音忽然放大好幾倍。好在擁堵的車流已散,遠不似先前那麽嘈雜。
何蓮青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黎裏看一眼母親頹敗的臉,剛散去的窩囊氣又積郁在胸口,可她也不忍責她,幹脆沒講話。
何蓮青嗓音沙啞,說:“你叔叔要跟我離婚。”
黎裏看著街對面的五金店:“不挺好。”
“不行。”何蓮青哀道,“我不想離。”
黎裏簡直了:“他那個垃圾哪裏好啊?賺錢不如你,家裏活也不幹,你要這麽個人幹什麽?”
何蓮青:“可一個家裏不能沒有男人啊。”
黎裏:“你沒男人會死嗎?”
“死不了,但也不好活。你爸剛走那年,街坊哪個不欺我罵我?這周圍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家裏沒個男人,誰都能欺到頭上來。”何蓮青悲哀道,“黎裏,都說我命不好,克夫克子。我不好找伴的。再離一次,這輩子找不到伴了,要被人欺負到死。等我老了,也孤苦伶——”
“行,我不管你。”黎裏打斷她,要走。
何蓮青卻一把將她拉住,哀求:“你跟你叔叔道個歉吧?”
黎裏不敢相信,手往路中間指:“你讓車撞死我!”
何蓮青哭了起來:“撞死我吧。”說著就要往路中間跑。
黎裏緊拽住她,一下將她推坐回台階上:“你是不是還嫌別人戲沒看夠?”
燕羽站在兩間店鋪外的小超市門口,遠遠看著這一幕,沒有靠近。
他看見何蓮青坐在地上哭;黎裏在她旁邊,雙手抓著自己的頭。她頭發亂糟糟的,像理不清的麻。
終於,黎裏起了身。何蓮青緊張而可憐地仰望她。後者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大步進了理發店。何蓮青慌忙跟進去。
店裏起了人聲,聽不太清,像是王安平的聲音。
很快,黎裏出來了。她頭低得很低,走得很快,朝路邊的公交站跑去。
燕羽:“黎裏。”
她停下了,卻沒有立刻回頭。
燕羽走過去,她才慢慢調轉身子,只側身對著,並不看他。
燕羽朝她伸手,他手裏是一雙手套,粉色的。
她盯著那雙手套,咬著牙,眼睫在顫。沒有第一時間去接。
燕羽一直伸著手。
風吹著幾片殘葉從腳底下翻滾而過。
他輕聲說:“我會吹笛子。”
黎裏一下別過頭去,拿小手臂遮了下眼睛,再轉頭時,很匆匆地抓過那雙手套,頭也不回地跑上了公交車。
車廂像個發著光的透明玻璃盒,從燕羽面前移過。盒子裏的黎裏靠在杆子上,始終背對著他。
很快,車消失在去往新城區的方向。
……
那雙手套很柔很軟,像她生活裏很罕見的溫柔與暖煦,黎裏將它緊緊攥在手上,想大哭一場。但她沒有。公交上有一些她打過照面的兩坊鄰居,她不可能讓自己哭出來。
就這麽硬生生乘了好幾站,到最後,沒了再哭的動力。
到酒吧時,她表情平靜。秦何怡沒察覺出半點不妥,叫她準備準備就上台表演。
黎裏在秦何怡嘶喊的歌聲、喧鬧的樂器聲中麻木下去。
冬季生意不太好,點歌的人也少。中途竟還碰見高曉飛來點歌,他這次規矩了,沒惹事。黎裏也根本懶得搭理他。
樂隊只表演了一個多小時,薪水分到黎裏頭上,不到兩百塊。
表演結束時,她不知該去哪兒。已經夜裏十點,但她不想回家,甚至永遠都不想回。
恰好老板說店裏要清掉一批酒,請他們樂隊一起喝。秦何怡原以為黎裏會提前走,但她出乎意料地留下了。
大家邊喝邊聊天。黎裏只顧獨自悶頭,專聽卻不講。
秦何怡說等錢攢夠了去北方打拼找人錄歌出專輯。老板問她視頻賬號運營得怎麽樣。秦何怡罵著說沒錢買推廣,買流量費錢,沒錢難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