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退敵(二)

“盧懷忠!”

“末將在!”

“領一營精兵,結陣直取敵軍。往人多的地方殺,務要將其殺散,勿要管敵將。”

“末將遵命!”盧懷忠將兜盔甩在地上,披頭散發,抽出一把厚背大砍刀,大吼道:“兒郎們,隨某殺賊!”

前營軍士轟然應命,很快結成小陣,臨敵時先放了三輪箭,然後氣勢如虹地朝敵軍殺去。

五月的原野已經綠意盎然。風吹過大地,五顏六色的野花隨之起舞。這裏一叢,那裏一簇,沐浴著陽光,散發著馨香。

不過就是這麽一副絕美的圖景,卻被雙方上萬軍士的慘烈廝殺給破壞得一幹二凈。鮮血飛濺,將綠地染成一片赤紅。馬蹄陣陣,把鮮花踩踏得零落成泥。更有那無窮無盡的箭雨,幾乎讓大地長出了一片白毛。

巢軍從一開始就沒能結成完整的大陣。軍士們只能各自為戰,往往幾十人、百余人湊在一起,像刺猬一樣保護著自己,仿佛那狂風暴雨中隨時可能傾倒的小樹。

唐軍步隊上來了,臨戰前以營為單位結陣,仿佛不要錢似的往外拋灑箭雨。隨後長槍如林,擠壓得體虛力弱的巢軍步步後退,更有那騎兵呼嘯而至,側擊砍殺,將敵陣一個個撕碎。

張言終於認命了。

李唐賓就像條瘋狗一般,他手下那幾百人也像瘋狗,拼了命地撕咬自己。其作戰之勇悍,幾乎是唐軍各營中最猛的。自己人打自己人,怎麽下得去手的!

“走啊,將軍!”親將拿匕首插在張言戰馬的後臀,待其遠去後,從地上撿了杆長槍,哭喊道:“李唐賓,還我兄弟命來!”

數人一往無前地沖進唐軍陣中,只濺起了幾朵小小的浪花,很快便再無聲息。

整齊的腳步聲從來沒有停止過。

有那躺在地上呻吟的巢軍傷兵,恐懼地看著大群身穿褐色春衣、外罩皮甲的唐軍士兵,執槊朝自己而來。槊刃銀光閃亮,還沾著不少血跡,只需輕輕一捅,就能讓自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傷兵慘笑一聲,嘴裏呢喃了幾句,隨後便被無窮無盡的戰靴踩在身上,一動不動。

唐軍步隊目標又怎麽可能是他呢,是前方僅存的幾個巢軍小陣啊!

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逸,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今得證矣!

違反了兵法原則,貪功輕追,巢軍之敗,幾乎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速速殲滅殘敵,打掃戰場。”眼看大局已定,邵樹德騎馬上前,下令道。

親兵副將魏博秋滿頭大汗,一個勁地勸說軍使不要身犯險地。這裏亂糟糟的,萬一中了流矢,軍使又沒有子嗣,這讓大家怎麽辦?這鐵林軍,難不成直接散夥了?

“李副將,今日打得很好。一往無前,連破三陣,陷陣營之名,君無愧也。”邵樹德馬鞭一指,朝跪滿了一地的降兵說道:“戰後巢軍降眾,汝再挑一營,升做十將!”

“謝軍使栽培!”李唐賓大喜道。

戰場上還有最後兩三股巢軍殘部,各有百人左右,不肯降。但他們基本也不可能活著了,鐵林軍馬上就會給他們來幾波箭雨,殺敵數字再添數百。

“軍使,此戰殺敵怕不是有千五之數?”陳誠從後方策馬上前,看著滿地的屍體,臉色稍稍有點蒼白。

“至少兩千!”關開閏、錢守素等人在一旁大笑,道:“降者三千余眾,張言的戰兵,起碼丟了七成,如何再戰?”

“可惜沒能斬了張言那廝,不然又是一大功。”徐浩砸吧了下大嘴,一臉遺憾的模樣。

“軍使!已殲滅全部頑敵。”沒過多久,渾身浴血的盧懷忠、蔡松陽、範河三人前來稟報。而他們的到來,也預示著這場反追擊戰鬥取得了完美的勝利。

“好!”邵樹德翻身下馬,幫盧、蔡、範三將正了正兜盔、甲胄,道:“傳令下去,輔兵打掃戰場,戰兵原地休整。騎卒散開,偵察敵情。另,派五百輔兵將巢軍降眾和繳獲之器械、財貨送回高陵。”

“軍使,此番進圍長安之戰,諸軍皆退,唯我鐵林軍大破追兵,斬首兩千,降三千余眾。鄭相聞之,亦足堪欣慰。”陳誠湊到了邵樹德身旁,低聲說道。

邵樹德輕輕點了點頭。鄭相欣不欣慰不要緊,關鍵是要聖人欣慰啊!聖人一高興,直接下旨讓諸葛大帥當三川節帥,哪怕繼續以行營招討使的身份在關中指揮作戰,都沒關系的,先把名分給了再說。

大帥有了去處,自己便可順理成章地接任夏綏銀宥節度使。別提拓跋思恭那老狗了,鐵林軍在關中兩戰兩捷,數月時間內斃傷俘巢軍近萬,這等戰績,朝廷該拉攏誰,還不清楚嗎?拓跋思恭也就能抽出一萬五六千黨項兵,且沒證明過自己,基本已失去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