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安排與路線

突厥祭神,有神祠,但無廟。

拂雲堆祠,那也就是一個石頭堆罷了。

祭司們燃起火堆,牽來馬、牛、羊三牲,在祠堆前宰殺。

邵樹德與頭人們對著日出的方向拜了一拜,然後面朝東,諸部頭人分批上前,念念有詞:“我等願對聖火/天神/地神盟誓,尊奉汗王為主,永不相叛。若有違誓,有如此牲!”

一共百余位酋豪,來來回回持續了很久,直到日上三竿,方才結束。

邵樹德手持茶山劍,看著眾人,道:“爾等部眾、草場、牛羊,自當受我庇護。若有賊人覬覦,可共擊之。”

“謹遵無上可汗之命。”諸部酋豪紛紛拜倒。

“既如此,下山點齊兵馬,會獵。”見所有人都拜倒在地,邵樹德收起了寶劍,笑道。

楊爚在山下等了很久,見邵樹德領著眾人下山,立刻迎上前去,笑道:“大王,陰山風俗,與黨項風俗大不一樣吧?”

“這都不重要。”邵樹德搖了搖頭,道:“昔年太宗為天下中原、草原共主,那麽多部族,你說用哪家的規矩?與頡利可汗的渭水之盟,又是什麽風俗?”

末了,又低聲道:“反正黨項那個喝血的風俗,我是不想來了。”

楊爚失笑。

時已近正午,抵達神祠下黃河兩岸的大軍越來越多。

安北縣令看到這麽多羌胡聚集也很害怕,雖然心裏覺得他們多半不敢鬧事,可人太多了啊,好幾萬人!

邵樹德謝絕了縣令請他入城的建議,隨意與他聊了聊安北縣的粟麥收成、牛羊數量、牧草榮枯等事情。

未時,王妃折芳靄的車駕行了過來,諸部酋豪又是一陣忙亂,紛紛拜見可敦。

到底是出身折家,王妃處理這些事情信手拈來,遊刃有余,以至於邵樹德懷疑她說折家祖上出身宇文氏是真的了。

太宗娶的是長孫皇後,難道我老邵娶的是宇文皇後?

楊爚已經去與諸部酋豪商量駐軍何處以及行軍次序了。

祭祀會盟,只有頭人及少量親隨過來了,大軍並不集結於此處。考慮到他們還帶了大量牛羊馬匹,最遠的甚至在天德軍城那一片,離此有二百裏路。

邵樹德帶來的鐵林、黑矟、金刀三軍四萬余人則全數屯於神祠附近的大河北岸。

折嗣裕領著鐵騎軍、土團鄉夫及橫山蕃部在河南。

他們這些人沒攜帶什麽牛羊,全靠河面上船運過來的糧食、肉脯和奶制品補給。

總計二十萬大軍,散布在二百裏的草原上,一旦動起來,光行軍過兵就是一道盛景。

軍威若此,足堪嘉慰!

到了晚些時分,陳誠也從靈州趕過來了,邵樹德親自出帳迎接。

“大帥,糧草皆已督辦齊備。”陳誠說道:“靈、豐、勝諸倉,籌集一百萬斛糧豆,奶、脯若幹。麟、銀、遂亦需支援一部分,走水運至雲中縣,然後換小船,直抵金河縣碼頭。”

“新船一艘運兩千五百斛,一次能運五十萬。眼前這些船,已是第二批了吧?”邵樹德問道。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當然是第二批了。”陳誠笑道:“大王請放寬心,船隊定能在封凍前運完,並安然返回靈州。”

“在關北打仗就是舒坦。”邵樹德贊道:“一條黃河,解決了我多少麻煩。”

“大王,出振武軍後,可就沒水運這種好事了。”陳誠提醒道。

“屆時便吃牛羊,夫子再轉運一批,夠了。”邵樹德道:“如今得定下行軍路線了。”

“就四個字,故伎重施。”陳誠笑道:“一南一北,兩路並進,可否?”

“可也。”邵樹德道:“讓折嗣裕帶鐵騎軍及部分土團鄉夫至朔州。我自領主力大軍,屯於沃陽宮、鹽池一線,會一會李克用。”

其實,這個走法與上次差不多了,區別在於這次兵力更雄厚,以及你想對李克用做什麽。

“此方略不錯。”陳誠說道:“大王,還有一事,須得明確下。”

“何事?”邵樹德問道。

“若有機會擒殺李克用,大王你待如何?”陳誠問道。

邵樹德沉默了一下,道:“或可將其扣下來。不過,克用怕是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未雨綢繆嘛。”陳誠笑道。

邵樹德嘆了口氣,道:“既如此,就行動吧。盧嗣業,你來擬命令。”

“遵命。”一貫沉默寡言的節度掌書記盧嗣業起身應道。

……

李克用已經來到雲州好些時日了。

也沒甚事做,主要是震懾一下生活在雲州左近的雜七雜八的部落。

這裏是草原與中原的分界線,十幾年來草場易手頻繁,沙陀、吐谷渾、回鶻、黨項、韃靼各部皆有,起起落落,你方唱罷我登場,民情十分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