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2頁)

戚延本已起身欲去,只是聞言停下腳步,健碩頎長的身軀並未回頭,嗓音深沉道:“待你主家回來,通報到南武門領事處。”

回宮的馬車上,戚延一路無言。

阮思棟打趣道:“滿朝都說咱的皇上不務朝政,昏庸得很,可依臣之見,他只是在玩兒。他可都瞧著呢,等朝廷實在昏庸得不行了,咱這皇上才肯出手,絕不會置天下不顧。”

阮思棟“嘖”一聲:“誰叫這是崇聖皇帝築下的錦繡盛世。”

崇聖皇帝是先皇謚號。

吉祥諂笑附和:“這是自然,皇上最是崇敬先皇了。”

誰都知道,這天下間只有一人可以管束戚延,這人唯是先皇。

先帝雖有七子,卻獨寵愛戚延,自他滿月便封為太子。即便那些年滿朝都力薦太子放縱恣意,德不配位。先帝都始終疼著護著,給了全部的偏寵。

戚延對先帝的感情與一貫皇室父子間的情感並不同。

他與父皇可以是君臣,但更勝民間父子。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父皇對他的疼愛,給予他的一切偏寵。

以至於他明明那麽抵觸迎娶溫立璋的女兒,最終還是銘記父皇臨終遺言,娶了溫夏。

阮思棟的嘖嘖碎語實在聒噪。

梁鶴鳴看出戚延不想回宮,道:“去圍場?”

“你二人自便吧,朕想自己去個地方。”

三人雖是自小到大的友人,但二人也終分著君臣之禮,知曉戚延定是被那掌櫃勾起往事,未再打趣,行禮下了馬車。

吉祥恭候著帝令。

戚延並未開口,漆黑星目中似倒映著寂靜清雪,很少這樣坦然澄凈。

他終是闔上長眸:“去皇陵。”

吉祥輕聲囑咐改道皇陵,知曉帝心。

吉祥不明白前朝那些首席內侍坐在這個位置看皇帝,都該是什麽模樣。他只覺得,偶爾的時刻,皇上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是健碩英武的男子,也不是恣肆浪蕩的暴君,他只如十七歲的少年。

跪在先皇龍榻前聽著喪鐘,不停喊父皇的少年。

在先皇臨終闔眼前,不顧一切奔跑在宮闕各巷,尋找母親的少年。

沒有在先皇臨終前找到太後,讓先皇再看一眼太後,是皇上畢生的憾事,也是皇上這般逆反於太後的原因之一。

吉祥暗暗嘆一聲。

馬蹄落止,馬車停下,已到皇陵,吉祥堆起日常諂笑:“皇上,到了,您仔細腳下。”

憶九樓的消息已傳到鳳翊宮。

溫夏聽著著文轉述著肖掌櫃今日所發生之事,得知戚延沒有遷罪,終是舒了口氣。

白蔻笑道:“這下咱們便可安心尋四公子了,娘娘也能放心了。”

香砂有幾分疑惑:“可娘娘素來不曾接觸皇上,怎知皇上就這般不再追究呢?”

溫夏輕輕抿唇,想起了幼時記憶裏的戚延。

他很聽先皇的話,也十分愛戴敬重先皇。

最開始她並不能完全料定戚延聽到這樣的解釋,會放過憶九樓,她只能賭一賭。

賭戚延僅存的良知。

賭他心底為人子的孝道。

還好,她賭贏了。

冷硬如磐石的戚延,還好沒有失掉最後一絲人情味。

著文道:“聽肖掌櫃的口信,皇上還想幫助咱們尋親呢,還說待主家回京要去南武門說一聲,難道皇上想召見主家不成?”

溫夏也拿不準戚延是何意思。

她自然不敢請戚延幫忙尋親,他若知曉憶九樓背後的主家是她,別說移平憶九樓,連她的鳳翊宮也許都待不住了。

她半是喜半是憂地交代著文重新安排一張生面孔作為新的主家,絕對不能讓戚延知曉憶九樓是她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