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頁)
……
氣候仍冷,太後求了戚延讓溫夏開春日暖了再啟程,戚延同意了。
溫夏接受了一切,對她來說,離宮也許比在皇宮中更自在。
鳳翊宮的宮人已在收拾隨身攜帶之物,主子的東西太多,光華服與胭脂香粉都夠滿滿幾車了。尤其是那些翡翠玉器,主子甚是鐘愛,每日所換首飾皆要好幾套,都得好生帶走才是。
可溫夏出言喚停了一眾宮人。
她走進偏殿,纖細瑩白的手指撫過一箱箱翡翠珠玉,杏眼中滿是鐘愛與不舍。
這些都是父親,太後,還有哥哥們從小到大為她在天下間搜羅的美玉。無一不精,世間罕有。
溫夏道:“將這些玉器都送去乾章宮吧,還有這些黃金頭面,這些簪子,都不帶了。”溫夏只留下了最珍貴、於她有紀念意義的幾套。
宮人們都很是意外,誰都知曉她愛玉成癡,也最愛佩戴精美首飾,每日都要精心打扮。
白蔻與香砂想勸,溫夏已轉身回了寢宮。
太後保住了她的後位,可代價必是他們母子離心。而戚延在朝廷上那般說她奢靡,她若離宮還帶著這些寶物,便是再給他留下話柄。
他要她克勤克儉,那她就舍下往昔十六年的富貴榮華,克勤克儉。
對鏡戴上最心愛的多寶琉璃金發簪,細白雙腕間佩戴上她鐘愛的一對白底青翡翠手鐲,換上珍貴的雪白貂絨寬袖衫。
溫夏喚了畫師入殿,就坐在克勤克儉的牌匾下,端姿嫻雅,朱唇淺笑,安靜任畫師為她作畫。
陳進賢為宮中畫師已三十載,畫過的娘娘們數不清,都從未見過當今皇後娘娘這般國色天香的女子。
遇見皇後,獨具匠心的老畫師方知,筆下失色,技藝不精,自慚形穢。
皇後之美,更當只為天上人間的一抹驚鴻色。
陳進賢作完畫,依舊自慚形穢。
溫夏起身相看,卻是微笑道:“多謝陳工,我很喜歡。”
待送走畫師,溫夏細心卷好畫軸,回屋脫下了貂絨寬袖衫,取下腕間手鐲,褪卻一切珠釵金飾,一身素潔。
“收起來吧,都送去乾章宮了麽?”
“回娘娘,都送去了。”香砂低頭垂淚,白蔻也紅著眼眶。
她們的娘娘,從出生起就穿金戴玉,這至高的鳳座,卻將她禁錮成此般。
……
乾章宮。
吉祥喜笑顏開快步進殿:“皇上,鳳翊宮那位主子還真識趣,如今命人送來了十數箱的珠寶玉器。宮女特來稟報,說皇後娘娘思己過,當克勤克儉,會遵皇上教誨。”
戚延正握一卷劍術秘籍,手上微頓,垂眼繼續閱卷,面無波瀾。
只是腦中竟浮現起少年時那雙幹凈清亮的眼睛,原本被擱淺的記憶也悉數闖入腦海。
月色澄練,星垂天野。
他下臨乾州歷練,兩個月才回京都,與父皇母後用過飯,百無聊賴行至暢心湖。
宮燈搖曳,照亮那半個身子都幾乎快墜進水中的女童。
烏黑明亮的杏眼,五官乖巧可愛,雙頰肉嘟嘟的,萌得惹人歡喜。
“快撈起來,別令她掉下去。”他喚親衛。
在那小短腿翹起來、就快落下去的瞬間,親衛施展輕功撈起了她。
那是五歲的溫夏,雙丫髻上戴滿了金珠翠玉,腕間的金鈴鐺脆生生響。
印象裏,只記得她尤其喜愛珠寶首飾,滴溜溜瞧著他太子發冠上的東珠,小臉窩在手心裏,嘟起唇說真好看。
他便拔了那顆東珠,丟給她玩。她高高興興地找許嬤鑲在了金簪上,說要及笄成姑娘了戴。
她及笄的翌日,是他們的大婚禮。
那朱色蓋頭蒙著,她戴的什麽,他都無心去看。
殿中靜了許久,吉祥辨不出帝王息怒,揣摩著小心近前些。
“將此物放了。”
戚延推過那翡翠提籠,裏頭是裝死多日的蛐蛐。
他已垂眸繼續閱手中秘籍,殿中寂靜,恍若一切不曾發生。
……
時間倏然飛逝,四月暖春似是眨眼而至。
溫夏啟辰離宮的這日,天朗氣清,藍空無雲。
戚延以她鳳體違安,遷居靜養為由,終於將她趕走了。
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早日來信要起兵過來討公道,被溫夏命人快馬加鞭趕赴邊關勸阻。
這段時日,後宮眾姐妹皆都不舍,難過地流下眼淚。
虞遙去求戚延準允她同行,戚延連見都沒見她。
青州山高路遠,溫夏本就愧對虞遙,連自己何日能有歸期都不知道,更不忍心再帶著好姐妹一起去受苦。
李嬪重情重義,很是替溫夏不平,還去乾章宮鬧了,被戚延下令禁了足,罰了整年例銀。
溫夏拿了自己的黃金留給李嬪,又請求了太後照拂後宮姐妹,為眾人安排好了一切。
太後親自送她出城門。
城門的兩頭,一面山水遙遠,一面繁華如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