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3頁)
溫夏讓出一塊地方,他坐在了她腳邊,拿過她手上的竹簡。
“郯城關地方志?”戚延問:“為何看這書?”
“從前我父親打贏勝仗,城中的百姓有的歡呼,有的痛哭。”溫夏認真道:“雖然敵人已退,可烏盧占領郯城與宣州城時無惡不作,我聽說城中都被洗劫一空,婦女受辱,青年被抓去烏盧的軍營當了壯丁……”
她低柔的嗓音裏深深擔憂:“如今的戰後整頓要緊,你方才便是在處理這些政務?”
戚延頷首,目中有著嘉許。
燭光下,她的兩道黛眉微蹙,美目凝憂。作為國人都會去憐憫戰後的慘況,可少有女子會去認真分析戰後的損傷,去擔憂百姓該如何生活。
戚延道:“我聽你三哥說你以前常去施粥布善。”
溫夏搖搖頭:“如今又豈是施粥布善可以解決的。”
“你困麽?”
溫夏搖頭。
戚延道:“那陪我去城中一趟?看看如今戰後城中的狀況。”
溫夏微怔,點頭應下。
她坐起身,月白色厚絨毯從她身上滑落,彎下腰欲去穿鞋。
腳踝卻被戚延大掌輕握住,他俯身為她穿好繡鞋,去握另一只時,溫夏忙已挪開,自己穿戴好。
“你還有傷呢。”她拿來大氅為戚延系上,微微墊起腳尖。
踏出房門,戚延很自然地握住溫夏的手。
他的掌心滾燙,在這寒冬裏是熾熱的溫度。溫夏任他握住,沒有扭捏作態。
她想,她只希望戚延龍體康復,早日去懲處可惡的敵軍。
……
夜幕下的宣城中街道上終於亮起燈火,比往日黑壓壓的空城添了許多煙火氣。城中商鋪已恢復營業,許多鋪面開著門,但商客稀少。
往昔最熱鬧的街道上,各路口守著許多流民與乞丐,擁擠成一團取暖乞討。牙市上也有擁擠的人群在找活計,一家鏢行相看著夥計,他們的商討聲傳在這片夜色下。
“你太瘦了,也不會功夫,不行不行。”
“求求掌櫃了,我上有五十歲癱瘓老母,下有兩個十歲小兒,孩子他娘被烏盧兵抓走了,我實在需要養家糊口!我以前練過拳腳,我能幹!”
那掌櫃見他可憐,勉強點了頭:“要不是我們鏢局的壯漢都被殺千刀的烏盧人抓光了,要不是明日一早就要押貨進京,我們都不用你這等瘦弱的。哎……”
溫夏與戚延立在茶攤前聽著這些對話,人人各有苦難。封城之令才剛解除不到半日,為了生計奔走的人連悲傷的資格都沒有。唯能見幾名街道上蹣跚奔走的老婦四處攔住人問“你可看見我兒,他被敵軍抓走了”。
溫夏看不得這些,從前還能為逃竄到北地避難的流民施粥布善,如今簡單的救助已經幫不到這些受難的百姓。
夜色寒涼,晚風卷過街巷吹拂而來。
她仰面問戚延:“被抓走的百姓可否能回來?”
“你三哥今日下午派去與烏盧交涉的將領已經被打回來了,這蠻邦只吃硬的。”戚延眸底一片冷戾。
看過了城中百態,溫夏同戚延回到府衙。
戚延讓她先去就寢,他回了書房的暖爐前看各地縣令呈上的郯城關要政,一面等候今夜的戰報。
淺淡的幽蘭香浮動在冷空氣中,戚延擡起眼眸,溫夏披著狐裘步入了書房。
“我能看看你的奏報麽?”
“可以。”戚延讓出一段空位。
這椅子沒有宮中龍椅寬大,溫夏坐下便正好容下兩人。
戚延把宣城與郯城各地縣令呈上的奏報給溫夏。
溫夏目光專注落在那些文字上:“鷂台縣竟有難民五萬之多?”
“嗯。”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
“國庫撥賑銀重建屋舍,免每戶三年賦稅,興辦義學堂,招收適學男女入學安頓。”
溫夏目中凝重。
戰爭受創的不僅僅是邊關百姓,還有大盛。她雖不知戚延登基以來國庫的狀況,但知曉這場還要持續打下去的仗對大盛來說也會吃力。
“你這書房中有郯城關的地形圖麽?我記得我三哥鎮守此地時在信中提到一處先皇當政時期,在戰後被空置下來的荒地。”
戚延拿過長案上的地形圖。
溫夏仔細在燈下翻找:“此處,栗峰!”
她欣喜地說起,眼裏有清澈的流光:“這裏以前也是宜居的地方,只是成昭幾年當地百姓在戰後遷徙避難,才致此處良田被荒置了。把鷂台縣五萬難民安置在此處,興修屋舍,開墾良田荒地,設立農官,再改優待的政令,讓栗峰成為一座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