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黨同者聯兵(第2/3頁)

王稟嘆氣說道,

“另一方面,即便除了有限的數人之外,沒有誰知道蔡鋌矯詔之事,我回朝中也是將當年的典章都翻閱過一遍後才看出端倪來,但朝中大多數士臣還是都覺得王孝成當年抗旨罪不足死,蔡鋌即便持詔也不應擅誅主帥。這些年蔡鋌為應對朝野內外對他當年誅殺王孝成的指責,一直都以主戰派面目立於朝堂之上,哪怕沒有高祖遺詔,哪怕是維系他主戰派的形象,他都有足夠的理由去推動這些事!他這個樞密使,也是朝中主戰派推他坐上去的!”

徐懷頭疼的敲了敲自己的腦殼。

他雖然對朝中黨爭形勢不甚清楚,但王稟說的話他還是能理解。

聯兵伐燕說白了是朝中有一大派人物在推動,蔡鋌僅僅是其中的代表,鄭恢他們都是這一派裏的人,也有自己的主張與圖謀,並非全然就是蔡鋌的附庸,甚至有些人未必都是出自私心。

而蔡鋌力主聯兵伐燕,不管是真心所想,還是偽裝的,他都不得輕易背棄。

要不然的話,往日支持他的朝臣將吏,就會反過來對他群起而攻之。

這便是黨同伐異吧?

而眼前的桐柏山匪事,不管是不是蔡鋌直接授意,但照眼前的局勢發展來看,真有可能如王稟所說,鄭恢掀風攪浪,除了斬草除根之外,有一層目的是要將搞成聯兵伐燕前的一次軍事展示,壯大朝中主戰派的聲音。

當然,勢態發展迅猛,鄭恢都未必能預料得到吧?

徐懷看賊軍午後不像有要出動的跡象,與王稟爬下望樓,走去鄭屠戶肉鋪子。

鄭屠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甜瓜,放井裏浸泡過來,這時切了端來給徐懷、王稟、盧雄解暑熱——坐院子裏,王稟又跟徐懷細細說了朝中主戰派的一些人跟事。

將晚時,鄧珪遣人過來找王稟、盧雄去軍寨議事。

徐懷雖然是鄉營都將,但他立了癡拙莽撞的人設,而又有王稟、盧雄這樣的人物在,他根本就不需要浪費太多的精力,去插手繁瑣的防務安排。

所以每有軍議,他都是著唐盤、殷鵬二人隨晉龍泉代表鄉營過去,他則能將除了出戰之前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養精蓄銳、修練武道以及督促鄉營將卒操練。

要不然,街市這邊的簡易防壘,每天巡查幾遍,再盯著各個角落的查漏補缺、加強、加固,就得將他所有的空閑時間占去。

他現在就可以完全不用管這些事情。

然而他這時候卻沒有辦法靜心去練刀槍或去督促鄉營將卒操練。

建和元年即將到來的大禍,他現在基本能判斷與赤扈人聯兵伐燕、最終引狼入室有關。

徐懷相信這一小段文字所揭示的歷史走向,並非無法扭轉,關鍵是如何扭轉?

想辦法破壞掉蔡鋌等主戰派的聯兵伐燕計劃嗎?

這並非不能辦到。

畢竟王稟剛才也說了,除他之外,朝中還有不少大臣反對聯兵伐燕,只有態度沒有他堅決,而官家(皇帝)也還沒有下定決心,還在左右搖擺中。

換作之前,徐懷或許就會從這個方向去努力,但看到桐柏山裏的匪情愈演愈烈,他則猶豫了。

照既有的歷史走向,陳子簫得等到建和元年之前才會成為大寇,但此時陳子簫就已然成了大寇,手下有七八千兵馬,短時間內還將繼續膨脹下去。

這一切是什麽造成的呢?僅僅是鄭恢等人在幕後推動?

徐懷這小半年來看到的一切,叫他更透徹的理解什麽叫“時勢造英雄”,又或者說“風口來了,豬都能上天”?

說白了,不是陳子簫命好,也不是鄭恢暗中謀劃有功,更為根本的乃是時勢使然。

桐柏山內部長期積累的矛盾便是時勢,鄭恢、陳子簫這些人只能算是火星。

即便沒有鄭恢在幕後掀風攪雨,等遇到下一個偶然性的宣泄口,也必然會爆發出來;即便陳子簫不能成為大寇,時機到時,也必然有第二個陳子簫趁勢而起。

這時候徐懷也就不會認為建和元年即將到來的亡國大禍,根本原因是在聯兵伐燕上了。

一定要究其根本,一是赤扈人在漠北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二是大越內部的隱憂又太多,朝堂諸公乃至鄉野宗族卻醉生夢死,還以為天下承平依舊,國力正盛。

哪怕僅僅是為拖延危機的爆發,徐懷也不覺得他想辦法助王稟東山再起,站到主戰派的對立面,又或者說將蔡鋌搞下台,就一定能阻止聯兵伐燕之事。

這些天他聽王稟聊朝堂、聊天下大勢,他認識到朝中局勢比想象中復雜太多。

即便是主戰派,也有極大的不同。

十數年前,王孝成從契丹人手裏收復蔚、雲等地,寧可抗旨也不願撤兵終致殺身之禍,他當然是主戰派的中堅人物,他的選擇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