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避禍(第2/2頁)

這個事,他沒法直接求徐懷,就想著將鄭屠、周景拉過去,幫他想想辦法。

實在不行,讓周景、鄭屠安排人手,將他一家老小“劫”出汴梁,也遠比最後被赤扈兵馬圍困在汴梁城裏強得多。

見史軫愁眉苦臉的樣子,徐懷也猜到他找鄭屠、周景不是為了喝酒,便跟鄭屠、周景說道:“你們陪史先生走一趟,史先生但有什麽吩咐,你們需全力去辦。”

看著史軫急沖沖拉鄭屠、周景離開,朱芝問道:“史先生是急著安排家人撤出去?”

“……”徐懷點點頭,說道,“可能十天半個月,可能三五天,小股的赤扈斥侯兵馬就會穿插過來……”

“我爹爹剛才跟老祖宗提了一嘴這事,卻被訓了一通!”朱芝愁眉苦臉道。

汴梁城有三條主要河流穿城而過,雖說此時都已經冰封住,但春暖花開之時,通往京東東路的五丈河、通往泗州的汴河、通往蔡州的蔡河,乃是京師與外界相接的主要漕道。

通過這些漕道,每年有數以百萬石計的糧食、柴炭、布匹等大宗物資運入汴梁,維持這座擁有一百三十萬人口、十數萬禁軍的城池的消耗。

虜兵一旦南下,不僅這些物資輸送通道都被切斷,周遭州縣的民眾出於天然對京師防禦的信任,也都會蜂擁逃來避難,到時候都不知道這座城池之中會湧進多少人口。

超過兩百萬,甚至達到三百萬之巨,都不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到時候即便能守住汴梁,城池裏的存糧也會被迅速消耗一空,在虜兵的屠刀之外,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於饑荒、疾病。

人相食也不是什麽難以想象的事。

然而不要說徐懷此時位卑言輕了,就算王稟請得聖旨,此時想將城中上百萬民眾往南疏散撤離,又怎麽可能來得及?

年節將至,城外又大雪紛飛、千裏冰封,沒有足夠強大的基層執行力,有幾個民眾願意這時候義無反顧的踏上往南逃難的漫漫旅途?

朱沆回府想說服老夫人此時南下避禍,還不是被反過來教訓一頓?

面對朱芝的愁苦,徐懷只能聳聳肩,表示他對此也無能為力。

鄭屠、周景被史軫拉走,徐懷著殷鵬、燕小乙、朱世聰等帶著眾人到城裏開開眼界,他與王舉、王憲、徐心庵由朱芝陪著走到一處暖閣子裏坐下一邊喝酒,一邊等朱沆面聖歸來。

這暖閣子位於園子正中,原為涼亭,入冬之後裝上木窗圍簾,底座又是砌空,填以柴炭燒熱,人在其中溫暖如春。

時勢維艱,眾人也沒有心思說笑,徐懷甚至對矯詔平反之事都不甚關心,嫌暖閣裏太燥熱,打開一扇木窗,看著園子裏的雪景及正怒放的臘梅,小口飲著酒。

不一會兒有細碎的腳步聲走近過來,徐懷接著就隔圍簾便聽到剛才在偏院喝斥他的那名侍女在暖閣外的廡廊下說話:

“真是沒半點眼力勁的莽貨,竟然將郡主當作婢女,將一堆臭衣服叫郡主捧著——你們說說看,哪裏婢女長得如此美貌又富貴逼人的?”

一個聽上去像是少婦的慵懶聲音說道:“我聽說軍中兵卒,要麽是招募的土蕃,要麽是作奸犯科流放邊州的囚徒,整日住在站直身子都會碰頭的草屋裏,粗面糧,挖點鹹醬就吃得津津有味——這輩子都可能沒有見過幾個女人,哪裏會有眼力勁啊?偏偏郡主不聽勸,聽朱芝那渾貨一通胡吹,以為是多了得的英雄好漢,偏要跑過去看熱鬧,可不受沖撞了?”

那個慵懶的聲音又響起來:“王萱,我娘給你張羅的幾樁婚事,你都不樂意,還在你王家宅子裏發脾氣,數落我娘多管閑事,你可是在嵐州看上哪個如意郎君了,這會兒急吼吼的趕過來,生怕晚見了片刻?”

“朱多金你胡扯什麽,我便是聽到纓雲郡主在這裏,才急著跑過來找她說話的。”王萱略帶喘氣的聲音傳過來。

“纓雲一開始可不在這裏,拉著一群人在我那裏玩蹴鞠,也是剛聽說有一群莽漢隨我父親從府州歸來,好奇這些兵卒都長什麽樣子,非要湊過來看熱鬧——卻不知你從哪裏知道纓雲在這裏?”少婦又笑王萱道,“你不是跑來見如意郎君,卻能未蔔先知纓雲會跑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