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軍怨(第2/2頁)

“呸!”劉衍朝著楊永棟怒啐道,“我們擅離職守?三千宣武軍卒襲營慘死,乃殿中侍禦使許浚、鴻臚寺禮賓院丞秦之惠通敵所致,楊大官你不助官家嚴懲通敵大賊,反而阻攔我們祭拜王相,是不是擅離職守,是不是要意欲何為?你可知王相得知三千宣武軍慘死時,嘔血不已,氣血皆萎,以致此時早死?王相早死實是被你們這些慫貨嘔氣所致!”

劉衍與陳淵分隸驍勝、宣武兩軍,各在涇州、延州任將,沒有什麽交往,一直到北征伐燕,才一並率部調到雁門。

又因為劉衍他是主帥劉世中之子,在雁門時陳淵待他也是冷淡,兩人接觸不算密切。

然而在二次北征伐燕潰滅之後,他與陳淵扶持西逃,又在徐懷的幫助下在朔州、府州收編殘部,繼而各率殘部南下,編入京畿禁軍禦敵,說同病相憐也罷,說生死與共也罷,兩人便結下血濃於水的感情。

不僅他們二人,驍勝、宣武兩軍殘部的軍將武吏兵卒也都結下深厚的袍澤之情。

陳淵率宣武軍殘卒夜襲敵營慘遭全殲,王稟嘔血不止,劉衍也是痛徹心扉。

有傳言說宣武殘部被殲乃是朝中有人暗通虜使通風報信,要不然不會那麽巧就中了埋伏,劉衍為了大局,猶嚴禁軍中胡亂議論,但他這幾日連連上書懇請朝中徹查此事,甚至還遭受到新上任的都防禦使梁福仲訓斥。

今日早間草鋪橋粥場之事傳來,驍勝殘卒就激憤不己,但外(郭)城混亂,各種小道消息飛傳,劉衍也難辨草鋪橋之事的真偽,他也非性情沖動莽撞之人,只是暗中派人打聽更詳細的消息。

直到徐懷派人過來告之王稟溘然離世,劉衍這才再也按捺不住,帶著群情悲憤的數十部將趕來祭拜王稟。

楊永棟看劉衍等人如此氣勢洶洶,又披甲執銳,真怕將他們惹惱了惹出兵變來誰都兜不了,只是緩下語氣叫道:

“你們這般來祭拜王相,豈是王相所願?通敵之事,你們又怎知朝中沒有暗中查證?我不與你們這些莽夫一般見識,你們要祭拜王相,也要知道規矩,莫要驚擾到王相在天之靈!”

“哼!”

劉衍雖然沒有機會參加廷議,但作為守禦京畿的核心將領之一,朝中誰主戰、誰主和,他還是知道的。以往他還能忍耐,這時候怎麽可能給楊永棟這沒鳥的宦臣好臉色,將楊永棟推開到一旁,朝王番行禮問道:“王相停靈何處?”

“你們且隨我來……”王番、朱沆引領劉衍等人往靈堂走去,楊永棟怕劉衍這些軍漢滋鬧是非,也不敢離開此間,只是叫陳志趕緊回宮奏稟這邊的狀況。

然而陳志離開不一會兒,又“嗒嗒嗒”有馬蹄聲馳來。

許璞、梁文江等城中主戰派將臣聞訊紛紛趕來。

宵禁此時也形同虛設,巡夜軍卒無人敢擋,也無人願攔,甚至也有相當的廂軍役卒紛紛趕來青葉巷祭拜。

二次北征伐燕潰滅、赤扈人毀信南侵,就使得數年來力阻聯兵卻遭流貶的王稟在朝野的聲望一時無兩,而數月來又是王稟抱著病弱之軀主持京畿防務,可以說是踏遍內外城墻、兵營,普通兵卒也都認得王稟。

宣武軍襲營慘遭殲滅,王稟又被奪職,而朝中如此卑躬屈膝乞和,朝中主戰派將臣心頭自然是又怨又恨,但主戰派將臣也清醒的意識到無力與虜兵決勝城外,也清醒知道汴梁守禦只能苦苦支撐,因此只能將郁怨積於心中,苦苦隱忍,難以發泄。

王稟即便被奪職,也苦苦相勸諸將臣以大局為重。

王稟溘然而逝,有如巨樹傾倒,同時也將眾人心裏的郁怨激揚起來。

見趕來祭拜之人越來越多,局面有失控之憂,楊永棟在靈堂也是苦苦相勸劉衍:“劉衍將軍,你們上過香,也祭拜過了,是不是早早回軍營歇息?”

“王相走得太冤,我們要替王相披孝守靈!”劉衍說道。

楊永棟暗暗叫苦,心知諸多人分批過來祭拜,上過香便走,還不至於立刻鬧出什麽亂子來,但叫主戰派將臣都在王宅守靈,浪潮湧聚,群情激憤,誰知道會不會真將天給捅破了?

然而劉衍提議為王稟守靈,梁文江、許璞等將紛紛附和,還不由分說去找白衣換上,楊永棟也不敢阻擋,只巴望著王戚庸等人在宮中得知此事,能想出妥善之法平息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