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交涉

“實不相瞞,朱芝此來黎州,首要之務乃是統計、盤查黎州蠻獠諸部的牲畜、人丁、田產,初步厘定地界,為朝廷將黎州正式納入經制做準備,相信州君、蔡通判此前也應有所猜測吧?”朱芝看著驚疑不定的錢雲書、蔡宜二人,語氣平靜的問道。

錢雲書沒有作聲,蔡宜身子微微前傾,問道:

“朱司戶此行可攜有朝廷令旨?”

“朝中擔心消息泄露會令蠻獠驚擾,諸事不授令旨——”

朱芝鎮定若素的坐在長案後,見錢雲書、蔡宜臉上露出幾許輕蔑,心知單純這樣的話哄騙不了他們,說道,

“州君、蔡通判心裏是否在想,朱芝人都到黎州了,就算沒有正式的令旨,蠻獠就不會驚擾、猜測了嗎?州君、蔡通判是不是懷疑朱芝拿話相欺?”

“朱司戶多慮了,我與蔡郎君絕無此意。”錢雲書拿起茶壺,慢悠悠的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眼睛卻微微眯起,盯住朱芝的眼睛不離片刻。

“實不瞞州君、蔡通判,經制之事乃我父親、胡樞相等人一力推動,但朝中並非人人贊許,陛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朱芝平靜的說道,“因此朱芝說朝中慮消息泄露而不另授令旨,說真也不真,說假也不假——說不假,這確實是朝廷一些人堅持不授朱芝令旨的道理;而又說不真,就是朱芝此時也不能確實將來一定會有令旨頒下,又或者說朱芝到黎州任事不如人意,甚至都未能在黎州立足,經制之事或許就此作罷也說不定。我這麽說,州君、蔡通判能夠理解?”

錢雲書與蔡宜一時間難辨真假,但朱芝這話聽上去要合理多了。

不過,他們心裏也是拿定主意,沒有朝廷正式的令旨,不管朱芝說得多天花亂墜,他們都不會予以理睬。

“不管怎麽說,此事乃我父親、胡樞相一力推動,朱芝自當全力以赴,絕不會叫朝中一些小人暗中作梗得逞,還請州君、蔡通判體察!”朱芝拱手說道。

聽朱芝這話,錢雲書、蔡宜臉色又是一沉。

朱芝這話無疑是說,他此時是拿不出朝廷的正式令旨,但整件事卻是朱家、胡楷在幕後全力支持,此時在州衙外駐足相候的百余披甲家兵,乃是代表著朱家、樞密使胡楷的態度。

不錯,朝中是有不少人明裏暗裏針對朱家、針對樞密使胡楷,也不畏懼朱家、樞密使胡楷的權勢,但錢雲書、蔡宜卻要捫心自問,他們有沒有資格跟他朱家、跟樞密使胡楷過不去?

朱芝不管錢雲書、蔡宜二人臉色難不難看,又一本正經商議起赴任之事來。

黎州青羌、東蠻諸部羈縻、聯絡之事一直由嘉州衙署負責,此時也應由嘉州衙署發函告訴諸部朱芝赴任職掌之事,總不能朱芝親自拿著朝廷頒給的告身一家家找上門相告——要是如此,朱芝一兩年都未必能將邛崍山走個遍。

錢雲書聽過朱芝真真假假的話,有些摸不清整件事的深淺,決定暫作隱忍,先觀望一段時日再說。

當下除了著人將專司青羌、東蠻諸蠻羈縻之事的兩名州吏李且、寇石鋒二人找來,著他們當下擬寫青羌、東蠻諸部的告函外,錢雲書還指著李且、寇石鋒二人,跟朱芝說道:

“李且、寇石鋒二人此前在州衙專司諸部羈縻之事,你到黎州組建司戶曹可另辟書辦、經承等吏,之前但有什麽事情,盡可著他二人去處理……”

州衙所擬告函,除了寫明朱芝赴任黎州及職掌等事,錢雲書、蔡宜在上面進行簽押外,朱芝還要簽署姓名、加蓋他隨身攜帶的黎州司戶參軍事印。

這樣朱芝就算完成到地方赴任的程序,具備在黎州行使司戶參軍職遣的權力;而後續他所簽發的令函,諸部可以拿出告函進行比對驗證。

錢雲書到這一步都沒有加以阻撓,但他還是耍了一個滑頭,那就是黎州司戶曹(又名司戶廳)的組建,他完全推給朱芝自行去解決,嘉州這邊最多令李且、寇石鋒二人聽候招呼。

黎州之前就沒有朝廷所轄的衙署,朝廷這次將朱芝流貶到黎州,也不是想著讓他來大施拳腳的,當然不可能明令嘉州協助組建黎州司戶廳,錢雲會、蔡宜當然可以不予理會。

不過,倘若不能組建衙署,不能招募一批胥吏、公差使用,朱芝單槍匹馬也沒有辦法行使他身為黎州司戶參軍的職權。

朱芝這個司戶參軍,主要還是到黎州負責聯絡羈縻之事,兼之統計青羌、東蠻諸部的丁口、田宅,但沒有征賦納稅、征用差役的權力。

即便諸部每年會上繳一些朝貢,但這些都需要押解京中,地方沒有截留的權力。

也就是說就算朱芝赴任後籌建司戶廳,理論上也沒有權力從地方籌措錢糧、征用差役,去維持衙署的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