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出海(第2/3頁)

魏楚鈞以明州知州兼領明州市舶使,陳松澤以巡視市舶榷務的名義,大咧咧渡過錢江趕來明州,只要整個浙南名義上還接受朝廷的轄管,魏楚鈞都只能捏著鼻子恭迎陳松澤的到來。

草草談過公事,又在州衙宴廳用過晚宴,陳松澤卻並沒有急著帶扈隨前往驛館歇息的意思,而是示意其他地方上的陪同官員先行離開,他還有一些體己話找魏楚鈞私聊。

陳松澤雖然是董成的大舅子,卻非攀附董成的關系而得崛起,實是其人有過人的能耐,才最終在司空府占得一席之地。

逃京事變發生時,陳松澤更是代表徐懷提前趕到建鄴合縱連橫;魏楚鈞最終勸葛伯奕做出妥協,當時跟陳松澤私下見面的次數,都要比見王番、顧藩、錢擇瑞等人多得多。

甚至葛氏內部有人一度攻詰他在逃京事變發生後,態度太過軟弱,為陳松澤利用。

對這麽一個人物,魏楚鈞哪裏敢摒棄眾人與他獨處?

即便他是葛伯奕的長女婿,即便這些年來葛伯奕對他還算信任有加,但魏楚鈞心裏清楚,他真要有什麽舉動沒有檢點,遭受到葛伯奕的猜忌,浙南同樣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不管陳松澤如何明言暗示,魏楚鈞還是堅持留下州通判陳宗伯、隸事參軍周魁二人陪同,不與陳松澤獨處一室。

待侍女將長案上的殘羹冷炙撤去,沏上香茗,陳松澤小口飲著滾燙的茶水,說道:“這些年來,葛國公數度派船隊出海,前往呂宋、安南販售絲茶紙硯,魏公也不辭辛苦,曾親自秘密出過一趟海,想必早在海外相中哪個落腳之地了吧?”

魏楚鈞心裏一驚,輕輕放下手裏的茶盅,微微瞼起眸子盯著陳松澤,似乎聽不懂陳松澤話裏的意思。

“不能說浙東手段拙劣,實是浙東這麽一個地方,錢糧有限,數萬兵馬嗷嗷待哺,就擠不出多少來辦其他事,難免破綻百出,”陳松澤淡然笑道,“而且浙東聯絡的那些士紳,他們最初同意配合,本意也無非想著浙東能替他們出頭,卻沒有要為浙東拋頭顱灑熱血的決心。因此隨著司空府大軍在河東、河北接連斬獲大捷,他們中就有不少人主動站出來爭取司空府的寬大處理,將浙西賣了個幹凈——浙東在襄陽宮裏有哪些眼線,我們其實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之所以沒有打草驚蛇,也無非是要魏公、葛國公你們自己知道大勢已去,無需我們苦口婆心派人來相勸!好了,你們既然有出海之意,也知道陛下的心思也有所動搖了,不妨讓我們打開窗戶說亮話,呂宋或安南,你們到底相中哪個地方了?”

魏楚鈞眯起眼睛,淡然說道:

“不管我們是否相中哪個地方,我們倘若有朝一日拱手讓出浙西,在海外換一處安身立命之地應已足夠,又何需再委屈自己?”

這些年過去,浙東當然有千方百計在襄陽安插眼線監視宮裏的動靜,甚至還成功收買了幾個宮裏的老人傳遞消息,卻不想一切都在司空府的監視之下。

不過,陳松澤既然提及紹隆帝,魏楚鈞也很快猜出他的來意。

說到底紹隆帝堅持不肯禪讓退位,即便司空府有種種手段強迫,甚至可以拿一杯鴆酒,從肉體上除掉紹隆帝,確保徐懷順利登基,但無法改變“篡奪”這一事實。特別是江淮荊湖等地的士紳還普遍排斥新政的情況下,這有可能給新的帝國埋下動亂的隱患。

因此在成功收復雲朔之後,周鶴、顧藩等人一面奏請冊封徐懷豫王之事,一面對紹隆帝威逼利誘。

其中對紹隆帝開出最關鍵的條件,就是承諾紹隆帝嫡系子孫可以在海外世襲藩國。

在當前的形勢之下,被軟禁數年之久的紹隆帝也確實意動了,甚至暗示他可以退位,但他頒詔退位後需要親自到海外就藩,而非被永遠幽禁於襄陽,同時需要司空府保證他能在海外真正建立穩固可靠的藩國。

陳松澤此來,說白了就是司空府要將紹隆帝這個爛攤子踢到葛家頭上來。

不過,問題在於,葛家完全可以拿浙東出來進行妥協,換取獨立去海外建立藩國的條件,為何還要憑白帶個一堆名義上永遠騎在他們頭上的祖宗出海?

魏楚鈞明明白白告訴陳松澤,他們不可能接紹隆這個爛攤子。

“魏公不要這麽急著拒絕嘛,”陳松澤笑道,“收復雲朔比較意外,相信魏公也不會清楚收復雲朔的細節,且聽松澤給魏公一一道來……”

能意外提前收復雲朔,說到底就是降附漢軍撤退到雲朔,士氣已經低迷到極點,幾乎所有的中下層武吏及普通兵卒都強烈抵觸繼續北撤,在這樣的基礎之上,反抗乃至暴動層出不窮,最終叫徐憚在雁門關抓住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