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真實(第2/3頁)

“這句話是我刻上去的。

“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嗎?這是他寫了很多很多年的、最滿意最喜歡的歌裏的詞,這首歌叫《情書》,是他寫給你的。

“但他沒給你唱過,他沒機會給你唱。

“那年你要跟宋愈哲離開北川,去南江,被他知道了。他知道你們在一起了,他答應我,他也會試著放下這段暗戀,但在那之前,他至少想讓你知曉他的喜歡,他想給你唱這首歌。

“那時候他還沒出院,我和醫生怎麽勸都沒用,他一定要去找你。他背著吉他和琴譜走了,走了之後,就……再沒回來。

“陳濯,你知道夏子澈是怎麽死的嗎?你從別人那裏聽到的,是這個版本對嗎?車禍?

“他騎自行車,走去機場的小路,那條路很偏很冷清,他在路口的視覺盲區,撞上了轉彎逆行的車。”

賽謠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了,她有很多次都幾乎講不下去,但還是強撐著讓自己說出這些沒人知道的秘密:

“但陳濯,你知道嗎?當時的事故發生在下午,可最後法醫屍檢,推出他的死亡時間,是在當天半夜到第二天淩晨。

“他沒死,陳濯,他不是死於車禍!不是的!!”

賽謠情緒很崩潰,這些事情,她一個人守了太久太久。

她好累,她真的好累,夏子澈離開後,她找不見生活的意義了,但她又不敢去死,因為,如果連她都死了,那夏子澈的墓就再也沒人掃了,夏子澈的故事和秘密,就真的沒有人知道了。

賽謠不是個幸福的小孩,她從小被父親家暴,在那個男人的陰影下逃不走也躲不掉,以前她還有夏子澈,他會保護她會安慰她,在當年他第一次背著吉他逆著光出現在賽謠的眼裏,他就是她生命裏唯一有色彩的人,可後來,這唯一一抹彩色也消失了。

夏子澈喜歡一個不可能的人,賽謠又何嘗不是。以前他們還能一起過節過年、抱團取暖,可後來,賽謠能傾訴的只有一個冷冰冰的墓碑。

夏子澈說自己死後要把最喜歡的歌刻在碑上,可沒人能幫他實現,她就花了一整晚的時間,跪在他的墓碑旁邊,打著手電筒,用小刀一筆一劃地在他墓碑後面刻上他最喜歡的兩句詞。

這樣,如果有一天,那個人想起他、過來看一眼,還能看見他沒能唱出的那首歌、沒能說清的那句話。

沒人在乎夏子澈,沒人在乎。

絕大多數人以為,他的死只是單純的意外事故,連他所謂的母親都不願意去深究。

只有賽謠知道,不是的。

那天夏子澈背著吉他和琴譜,去機場找他在意的人,賽謠就在醫院等他,可她等了很久很久,人也沒回來。

賽謠試著打電話,沒人接。她想問問陳濯有沒有見到夏子澈,可她不認識陳濯,也聯系不上他,她只能等。

那天她一晚上沒睡,她知道夏子澈不會無緣無故不接電話,也不會不回醫院,她覺得夏子澈出事了,可人失蹤沒滿時間報不了案,她沒辦法,只能自己去找。

她知道夏子澈會走哪條路,就抱著碰運氣的心態,沿著那條小路一點一點找。

後來……

後來,他在小路的丁字路口,撿到了地上一張琴譜,還看見了路面上一灘不大明顯的血跡。

她當時就哭了,但她知道自己得堅強,因為她還沒找到夏子澈。

還因為,這世界上,除了她,沒人會在意他了。

她在周邊找了很久,能問的人都問了,最後找見那個少年時,是在離事發地不遠處的蘆葦蕩裏,那個溫暖了時光的少年,在沒人知道的地方,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車禍發生在下午,可法醫屍檢,推測夏子澈的死亡時間是在當天半夜至第二天淩晨。

肇事司機被抓住後給的解釋,是當時他太怕了,他撞死了人,不敢擔責,所以一時糊塗,把屍體扔進了附近的蘆葦蕩裏。

可他“拋屍”的時候,夏子澈明明還活著,還有意識。

這不是意外,不是過失。

這是謀殺。

賽謠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回憶自己看見夏子澈時的畫面。

她記得那是夏日一個很熱很熱的晴天,太陽比往常都要毒辣,她走到蘆葦蕩邊,撥開蘆葦,看見了渾身是血的少年。

他身後,血跡拖拽幾十米,那是他有意識時、在辨不清方向的蘆葦蕩裏,盡力自救留下的痕跡。

痛啊,太痛了。

多少個午夜夢回,賽謠看見一片漆黑,卻滿腦子都是夏子澈離開時沒有閉上的眼睛。

他那樣真誠,最終卻死於私心、毀於人的劣根性。

他短暫的一生溫暖了很多人,最終卻沒能救成他自己。

他那麽幹凈,最後卻渾身血跡滿身泥濘。

他喜歡夏天,喜歡溫暖,喜歡陽光,最後卻躺在濕冷的蘆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