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3頁)

尤雪珍的舌尖嘗到一絲苦澀,仿佛預感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不過那天我終於看見它了,決定走進去。坐在那裏的時候,我想到了你。”

葉漸白望向她。

“我在想,你就是那座我一直看見卻一直路過的圖書館。”

它和她一樣,總是緊閉著門,比起圖書館,更像一幢沉默的堡壘,一座青春的地標。它總是在那兒,讓人安心,卻也不會讓人產生更多想法。

直到有人不遠萬裏,先他一步,推開了那扇門。

在孟仕龍之前當然也有人追過尤雪珍,起先他以為孟仕龍也會是那些人中的一個。那些人個頂個地爛,有人曾用匿名賬號在尤雪珍的Q/Q空間表白,後來打籃球的時候他無意聽到原來那是隔壁班上男生的一個賭。他狠狠揍了那幫人一頓,後來對接近尤雪珍的男生都極為戒備。

同樣,他看不爽孟仕龍,也不認為他能是什麽好貨色。年紀輕輕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彼此經歷這麽不對等,尤雪珍怎麽玩得過?

尤雪珍也根本不可能會喜歡他。

但在港島,她丟下他去和孟仕龍過聖誕夜的那一刻,他開始意識到,或許這個人是不一樣的。

或許他真的會奪走尤雪珍。

在港島的最後那個夜晚,他口不擇言地讓她不要和孟仕龍來往,連他自己都分不太清這到底是出於朋友的占有欲……還是更可怕的心思。

但在除夕的那個夜晚,他終於厘清了這份在胸口橫沖直撞的,快撕裂自己的情緒是什麽。

差一點點,他就要和最好的朋友接吻。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吻下去就完了。

她已經要走了,順利的話很快可以開啟一段新的戀愛,他們當了那麽多年朋友,在這個節骨眼他吻下去該怎麽辦,他們就連朋友都沒得做。

至少,在看到那張紙的背面之前,他一直不確認她會對他摻雜除了朋友以外的情感。

試衣間裏撞見他和別人在一起,她能輕松地發來微信調侃。黃芊茹急性腸胃炎他不得已放了她鴿子,卻發現她原來根本不在乎和他的約定。生日聚會上以為他對毛蘇禾有意,就主動換位置幫他牽線搭橋……還有太多太多,她面對他那些戀情時的雲淡風輕。

他偶爾會想,這不會是除了朋友以外該有的反應。

也不是沒有覺得不對勁的時刻,但誰又敢說這不是一種對朋友的占有欲呢?就像他也會對她有那樣的情緒。

這世界上的隨便誰都可能會喜歡他,唯獨尤雪珍不可能。

那個見證過他那麽多難堪的那個人。

更別說,他見過她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子。

因此,察覺到自己即將失控的時候,他逃了。無論是在聖誕節後讓自己疏遠和她見面,還是年後借口莫須有的婚禮匆忙訂票回家,用拉開的距離和時間讓自己調整好如何去假裝。

至少,得學會跟她一樣的雲淡風輕。

假裝對他來說不難,就像曾經假裝父母感情很好,他是個很幸福的小孩一樣。現在假裝他們依然是很好的朋友,等某日收到她和孟仕龍交往的消息,他會學她調侃他一樣調侃她。

他想,人最直白的感情往往需要隱藏。真心話是俄羅斯轉盤裏藏在空彈裏的唯一一發實彈,而人和人的羈絆是躲在山林裏的小鹿,越長久越不能驚動,放任自己就是送給這段關系一顆子彈。

他還記得高中那時候自己痛苦掙紮了一個月,告訴媽媽爸爸其實出軌,你要不要離婚的那個夜晚,媽媽輕松地插著花,把多余的枝椏剪掉,笑笑說,小白,我早知道了。

她沒有任何表示,用一直微笑的臉告訴他這就是生活的真相。

從此,那種意識逐漸滲進他的人生。

所以就算到此刻,他依然並不清楚,對她的感情到底是現在才意識到,還是很多年以前——

高一的某個黃昏,大家在操場裏上體育課。他借著上廁所偷溜回空無一人的教室,從書包裏拿出揣了一路的《櫻桃小丸子》全集,想塞給剛經歷爺爺去世的尤雪珍。

他走到她的書桌邊,弓腰一本一本很努力地把漫畫塞進去,塞得太滿,她的音樂課本從裏面掉出來,隨之掉出來的,是一張畫著音樂老師的素描。

看著地上輕輕躺著的畫像,他突然汗流浹背。

廣播裏叮叮當當響起下課鈴,他用校褲蹭掉手汗,匆匆把畫像疊好,塞進課本,塞進書桌,關上教室的門。隨著黃昏一起落下去的,他沒來得及去細想到底是什麽的心絞痛,也被塞進那年的空教室,塞得很滿,很滿。

他想過是不是自己誤會,試探地問她後卻得到了不要告訴別人的回答。被戳穿後的尤雪珍在他面前也就不再避諱,他變成她暗戀的唯一出口,放學回家的路上,兩人一人一瓶汽水,不過都是他在喝,她在說,說老師今天沖她笑了,老師今天的黑襯衫好有氣質,老師彈鋼琴的姿態很優雅,老師老師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