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出行

對於木蘭秋狝的印象, 程婉蘊還停留在《還珠格格》裏乾隆率領眾皇子在草原上策馬奔騰的景象,咦,好像暴露了年齡。

不過, 來到大清那麽些年, 她也對這項活動也有些許了解。“木蘭”一詞為滿語,即為“哨鹿”之意,秋狝更是字面含義, 古人將秋天打獵稱為狝、春天打獵為蒐、夏天打獵為苗、冬天打獵為狩,秋狝自然就是秋天進行打獵的日子。

但木蘭秋狝仍是清朝獨有的活動,其實也不全是皇室單單為了打獵才設立的制度, 主要還肩負著許多政治目的,既有加強武備、綏服蒙古、安定邊境、鞏固邊防的重要意義,同時也是對八旗官兵的一次重要檢閱活動。

從京城通往木蘭圍場的路上,康熙在沿途設置了大大小小的行宮數十座,以供一行人馬歇腳,其中最重要、最大的便是熱河行宮(之後更名為承德避暑山莊), 這也是太子願意讓程婉蘊一並同去的原因,這條通往熱河的官路工部年年維護, 平坦開闊, 一路上既不會風餐露宿, 也不至於疾行數百裏,所以還算舒服。

因此收拾東西的時候,也有很多東西可以不帶, 日常所需行宮裏都有, 只帶自己覺得最必要的就行, 可以輕裝上陣、開開心心地等著旅遊了。

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內蒙古,她連上輩子都沒去過呢!

牛呀羊啊, 肉串啊,她來了!

出發之日天朗氣清,白雲舒卷,是個舒服的好天氣。

康熙朝,皇太子所乘馬車與其他皇子有著明顯區分,雖說皇子皆可乘坐朱輪車,但外頭的裝飾顏色卻根據品級有青藍紅等諸多不同,因此程婉蘊被太監恭敬地引到一輛金頂金蓋紅帷的超大朱輪車面前時,還是在心裏小小地哇了一聲。

這馬車外表華麗,還是難得的四輪馬車,平時太子爺不坐這車,因為太大了,如今是為了要帶她去,才專門從吃灰的庫房裏找出來,又叫車把式提前上了油、重新上了漆,如今出現在程婉蘊面前就是一輛簇新簇新的大馬車了。

據說這車是康熙二十四年,從大不列顛國進貢而來的西洋馬車改造的,既可以轉向,也已有了減震裝置,裏頭是寬敞的箱體式,不僅有小塌,還能擺桌子!

程婉蘊被青杏攙扶著上去後大開眼界,這車真的很寬敞,有種坐高鐵商務座的感覺,碧桃挺起胸膛,十分驕傲地說這種四輪車,就是宮裏也難得,沒有多少輛的,旁的皇阿哥親眷坐的都是兩輪車,這四輪車是萬歲爺獨獨賜給太子爺的!

就跟一溜大眾、豐田裏頭塞了一輛蘭博基尼似的。

非常惹眼!

程婉蘊感覺自己上車的時候都被一堆羨慕嫉妒恨的視線包圍了。

太子爺只在快出發時打馬過來瞧了一眼,她聽見響動,便撩開車簾朝外探頭望去,只見遠處紅日低垂,如遊龍一般蜿蜒不知盡頭的車馬長隊之間突然掀起風浪,一人一騎披著熱烈的光,向她奔赴而來。

太子身穿杏黃蟒袍,金鞍駿馬,眼眸被日光籠上一層淺金色,在臨近馬車時,他勒馬而立,那雙眼眸又好似化作波光粼粼的月下湖泊,裏頭的溫柔都漫了出來。

“阿婉。”他沒有下馬,就這樣彎腰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龐,“等累了嗎?一會兒前頭靜了街,咱們就能出宮了。”

程婉蘊將臉頰貼在他因握鞭磨得發紅的掌心,柔柔應了一聲:“不累。”

“這會兒還不能陪你,若是累了,便躺著睡一覺,歇一歇,大概要坐兩個時辰的車,若有什麽急事只管叫人到前頭尋我。”胤礽囑咐了幾句,便得回康熙禦駕所在之處,除了日常伴駕打卡之外,他也是日常批閱奏折的工具人。

康熙的勤政是出了名的,在歷朝歷代的皇帝裏頭也能排的上號,除了赫舍裏皇後的忌辰和過年封印休息幾日,他其他時候不是在處理政事就是在處理政事的路上。

你瞧,他出門打獵,還命專人專車運折子給他批閱呢!

請注意,這裏的單位是“車”。

程婉蘊滿懷深切同情地望了太子一眼。

胤礽沒讀懂她的眼神,只是溫柔替她將垂落的碎發掖到耳後,低低地說了句:“等出了古北口,便能到巴克什營行宮和兩間房行宮,到時我來接你。”

顯然這位毫不自知的社畜大冤種對於被康熙抓去996,已然習慣了。

胤礽的確習以為常。

自小他便在奏折堆裏長大,康熙有時自己去外頭接見大臣,便留他一人在暖閣裏奮筆疾書,為此他還學仿了康熙的字體,練就一手端重藏鋒的筆法。

程婉蘊當然也知道這事兒,朝堂內外沒人就不知道的,她望著太子漸漸隱沒在刺眼陽光裏的背影,有時候真覺著挺諷刺的,如今的康熙如此深信太子、深愛太子,可未來卻又因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治罪於他,康熙親手將他樹立成一杆讓全天下人都仰望的高高旗幟,又親手將它折斷,任由其跌落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