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教弟

像他怎麽了?他的下巴怎麽了?胤礽被小閨女童言無忌狠狠紮了一鏢, 心塞地取了程婉蘊平日裏梳妝用的西洋玻璃鏡,認真地攬鏡自照。

平日裏不曾細看,如今被佛爾果春這般嫌棄一通, 他生了三十幾年才忽而察覺, 原來他這下巴好像是有點長……還有點方。但他們兄弟十幾個,個個都是這樣的下巴,也就老八和十八兩個不是, 老八和十八都更像各自的母妃。

胤礽悶悶地放下那菱花小圓鏡子,按在他臉上不算什麽,男人這樣反倒更硬朗些。但好像放在佛爾果春臉上是有那麽一些……不, 怎麽能說下巴方呢,那是棱角分明,又怎麽能說是男相呢?這分明是英氣嘛。

不大服氣,胤礽在心底裏默默念叨。

程婉蘊剛把兩個小崽子轟走,省得他們在這兒你一言我一嘴紮老父親的心:“去找你們二姐姐,她那兒有個‘一推倒’, 好玩得緊,你們去瞧瞧去。”

這就是後世的多米諾骨牌了, 但這倒不是程婉蘊把後世的遊戲搬過來, 這是咱華夏自古以來就有的玩意兒, 最早能追溯到北宋,宋人用“牌九”上不同的點數排列組合,叫“數牌九”, 後來被意大利傳教士帶去歐洲, 那個傳教士的女兒名叫多米諾, 極為喜歡這個骨牌遊戲,才取了這麽個洋名字。

咱華夏的骨牌大多是用玉石、象牙或名貴的木材做的, 西方哪兒用得起這些,做了許多普通木材的骨牌,這才風靡一時,成了歐洲皇室貴族乃至平民百姓都喜愛的遊戲,從此人們倒忘了這東西的來源,都只管叫這西方名字了。

茉雅奇正玩的骨牌便是紅木的牌底,骨牌上的花鳥蟲魚、點數卻是用細小的珍珠與各色寶石鑲嵌進去的,還嵌得嚴絲合縫、平整非常,極考驗匠人的功夫。

玩骨牌是個費時費功的活兒,要將骨牌按間距排成單行、或是一片、或是長龍,或是排成一副畫,碼放要極精心,否則正應了那句老話,叫“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正好能考驗三個孩子的耐性與悟性。茉雅奇沉靜,最愛玩這個,額林珠就不成了,叫她玩這個,還不如讓她繡花,每回都是躲開的。

玩這個沒有兩個時辰不成,程婉蘊將孩子打發了,又回過神來,正好看見太子爺對著鏡子沉思,不由覺著好笑,故意重重咳一聲走過去:“二爺這是怎麽了?讓我瞧瞧,”她輕輕掰過太子爺的臉,揉壓按捏,好一頓搓,這才忍笑道,“嗯……二爺風姿不減當年嘛,我瞧著還是很討人喜歡呢,來人,賞塊好料子,給二爺做衣裳。”

胤礽被她氣笑了:“太子嬪娘娘好大的口氣,如今在行宮裏,我倒要瞧瞧你有什麽好料子是爺沒見過的,開了箱子來,正好要入冬了,果真做幾件衣裳來是正經。”

正好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程婉蘊還真讓人開了帶來的箱子,出門在外確實沒帶什麽,不過為防著塞外天寒,預備了幾件狐皮貂皮,還有一些做鞋襪扇帽、裏衣汗巾子之類小件的綢緞,也不過幾尺而已,擺出來連桌子都沒擺滿,程婉蘊見了自個都笑了:“這湊起來勉強能湊一身呢。”

“娘娘這家當有些寒酸啊。”胤礽斜睨著她,抱臂取笑道,“零零碎碎的,這東西要賞爺做衣裳,是兜襠布還是肚兜啊?”

兜襠布就是小褲頭,肚兜則是女兒家用的內衣……太子爺也太促狹了。程婉蘊羞紅了臉,撲過去要撕他的嘴,又被人抱了滿懷,好生親昵了一番。

屋子裏伺候的人頓時跑了個精光,門窗簾子不約而同都合了起來,屋子裏便顯得像水底一般,幽幽暗暗,卻蕩著竹簾縫隙裏透出來的細小光束,沉浮在二人之間。

程婉蘊眼眸蕩出水來,趴在太子爺肩頭輕輕喘氣,道:“還病著呢,二爺快別鬧了,回頭叫太醫把脈把了出來,又說勞累著,看你回頭怎麽說呢。”

胤礽低聲笑道:“你的二爺還沒這般沒用……”

指尖顫動,沒一會兒,胸前的梅花盤扣松了,外衣落到了手肘處,她裹胸的汗巾竟與以前胡來過的那條很是相似,繡了幾點梅花瓣,胤礽見了下腹火熱起來,低下頭來,輕輕吻在她肩頭。

梅花瓣落下,隨後又覆上了程婉蘊的眼睛。

透過那無數絲線織就的紅色,太子爺窄窄的腰身便顯得迷蒙而模糊,這霧裏看花,反倒更叫人心悸,隨著紅色顫動,程婉蘊幾乎要咬著唇才能不漏出聲響。

“叮當”一聲,她發髻松了,束發的簪子掉在了地上,卻無人顧暇去撿了。

院子裏的石桌旁,青杏、碧桃和何保忠三人坐在一起,小太監們已經去茶房吩咐備著熱水了,幾人沒了差事,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兩個姑姑當初到了歲數怎麽不出宮去?”何保忠打了個哈欠,隨口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