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吾夫枕安,初喚我名,姜芙 。”(第2/3頁)

這條街他很眼熟,當年那做為暗樁集處的點心鋪子便是開在這條街附近,如今方柳歸位,鋪面已經換了旁人,是為方柳的心腹。

一入街景,便記起從前在京為質的時光,當年的心境與今日大不相同。他忽而記起,這條街拐出去再走不遠,就是當年他身受重傷時所居的宅子。

“方柳,當初我住的舊宅還在嗎?”日光西移,照在崔枕安的臉上,將他雙眸鋪上一層琥珀色的光影。

方柳點頭道:“那舊宅一直空著,仇楊說自打您當年走後,有官兵去搜過,後來便放置了。”

“我去瞧瞧。”他向來不喜那套宅子,他受傷後在那裏躺了大半年,日日被人監視,那滋味如同坐牢,本想回來之後那宅子若還在便夷為平地,誰料想因事多而被耽擱到了今日。若非因著姜芙的事,他想他此生再也不會踏入那處。

不過拐出兩條街便是那座舊宅,再歸來,似比從前又蕭條了些。

已經掉了漆的府門貼了封條,風吹雨淋久了,封條也變得褶皺暗黃。

不等崔枕安開口,方柳上前一把撕了那門上封條,不過刀尖兒一劈,破敗的門內門閂掉落,他重手將門推開,染了滿手的灰塵。

崔枕安提步走了進去,其余人等皆守在門外。

這院子好似比他記憶中的小了許多,明明才離開也不算多久,卻仿似已是上輩子的事了。行過前院,穿過一條石子路,另拐一邊便是後院,兩年無人打理,從前的花株早就沒了蹤影,院中雜草叢生,總讓他想起姜芙墳前的景。

院墻角落處是一株丁香,無人修剪反倒長的枝繁葉茂,只是沒了形,枝杈橫生,伸到了風雨連廊內的憑欄處。

他仍記得,從前姜芙常在此處流連,拿個不大的竹筐不知在忙些什麽。

這裏明明沒有姜芙了,可她的影子好似常在眼前晃,崔枕安眼色一黯,轉身邁入廊內。

穿過此處風雨連廊再行過寶瓶門便是從前他所居的正房,房門未關,其中一扇似被人重擊過,掛在門框搖搖欲墜。

在門口佇立良久,終還是走了進去,身後光暈照在背上,步踏間房內灰塵躍起沖人口鼻。

房內陳設早已面目全非,再挑不出一樣拿得出手的擺物,從前放於內室的刺繡屏風不知被何人用長刀劃了一道裂口,順著那道裂口望去,隱隱得見他曾用來泡藥浴的木桶。

這房內處處透著當年他走時的倉促和後來人對他的憤恨,連他也不知,後來這間舊宅院到底經歷了什麽。

繞過那架破敗的屏風,昔日木桶許是因為藥汁的沉浸變成了糟黑色,早不復當初模樣。

一陣風自破窗吹過,房內灰塵重的嗆人,崔枕安也沒忍住嗆咳了兩聲,此處他不願多待,也再沒多瞧一眼,轉身大步出了門去。

本想就此一走了之,踏出門便想起,似自正房拐出不遠便是姜芙從前給他熬藥的灶間,她從前似常在那裏擺弄那些藥材,來都來了,他也想再去瞧上一眼。

灶間現下連門都沒有了,陳舊藥材灑了一地,鞋靴踏上去碎脆聲響,灶間陳設本就簡單,除了藥材再就是一張桌案幾張小凳。

仍記得她閑時就喜歡坐在這裏看醫書,偶也會發現她在這裏悄悄摸摸的不知弄些什麽,每到他來時,她便藏的及快。

他自認為沒在姜芙面前露過什麽馬腳,所以偶見她鬼祟也只裝不見,如今人不見了,他獨留在此,心生怪異,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朝著桌案行去,指尖劃過因缺漆而斑駁的桌面,染了滿指塵灰。

圈椅掃也未掃直接坐上,輕抿指尖塵灰,目光鎖在桌案之下。

桌下角落裏是一長形立箱,上有三層抽屜關的嚴實,倒不見有人翻動的痕跡。他當初被發落到這舊宅裏時雖顯破敗,卻也有幾件能過得眼的瓷器擺件之流,許是他走後有官兵來此搜查便順手牽羊,而這桌案怕是連府裏的下人都未必會用,也便幸免。

一時好奇,這裏會不會還有姜芙先前留下的什麽物件,他將那小木箱拉出,依次拉開抽屜,在中間層與最底層各躺一本醫書。

一想到這是當初姜芙曾翻動過的,崔枕安心頭便有一種異樣之感滋生出來,探身將那兩本書取來,一拿在手裏便覺著書中有異物之感,掏出後便立即有什麽東西自書中掉落出來,正砸在崔枕安的靴面上。

放眼一望,散落在地的,竟是一片片暗綠色的幹葉子,上頭隱隱透著墨痕。

伸手隨意拾起一片,只見那半掌大的幹葉脈絡清晰,上面寥寥幾行娟秀的小字,其中竟有他的名字。

“庚辰年壬戊月冬至節前,吾嫁與崔枕安為妻,夢寐以求,天賜我念,甘之如飴。”

在見到葉上這幾行小字的刹間,崔枕安整個眼皮滯住,漫身血熱似凝於脊背一般,這字跡他識得,那是出自姜芙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