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除夕(第2/5頁)
語氣淡然,“你家娘娘怎不親自送來。”
茯苓剛松的口氣又提了上來,“回殿下,娘娘方才來過。只是礙於王娘子與殿下在書房中議事,不好打擾,便在院內等候。”
“娘娘身子不適,病還未全好吹不得風,”茯苓躬身,“不料打翻了湯盞,這才重新盛了一份,命奴婢送來給殿下。娘娘先回芙蕖小築休息了。”
燕珝頷首,垂下眼簾,繼續喝湯。
半晌,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家娘娘可還說了什麽?”
茯苓未料到他如此問,抱著餐盤不知如何回答。
燕珝放下湯匙,耐著性子,好似很是疲憊般繼續道:“她可曾聽見什麽?”
“……奴婢不知。”
茯苓將頭垂得更低。書房不是她這種侍女能進的,是以方才她規規矩矩在石桌處整理托盤,未曾注意到娘娘做了什麽,以至於那樣慌神。
她怕燕珝責怪娘娘在書房門外偷聽。
心裏惴惴,反復思索著,就算聽到什麽應該也無甚大事。王娘子那樣哭嚎,是個人都能聽見,娘娘就算聽到了也正常。
但殿下這樣問了,明顯就是不想讓娘娘聽到什麽。
於是茯苓聲音更堅定,搖頭道:“娘娘一直與奴婢在一處,未曾接近書房,應當沒有聽見什麽。”
燕珝不置可否,將那骨湯幾口喝掉,放在桌上。
“你退下罷,好好照顧她。”
“回去告訴你家娘娘,叫她莫要多想,待我空閑了,自會去看她。”
茯苓應聲,將湯盞帶上,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阿枝有些失魂落魄,眼淚好像想要掉下來,卻又像是被寒風吹幹了一般,眼睛幹澀得難受。
舌根發酸,喉頭哽住,腦袋好像又痛了起來,連空氣都是苦的。
她努力挺直著身子,讓脊梁不彎下去,努力在來往的仆從身邊保持自己最後的尊嚴。
腳步很快,快得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腳腕處的酸痛,直到回了房間,緊閉著房門,才癱軟了下來。
天色不知何時又陰沉了起來。
寒風呼嘯,拍打著窗欞。將小院內還殘存的一些枝葉卷起又落下。
她聽見玉珠在外訓斥的聲音:“還不快掃幹凈,留著讓主子看得心煩嗎?”
聽見小順子跑來,又跑去。
“娘娘回來了?怎的茯苓姐姐沒回來?”
玉珠遲疑:“方才是見著娘娘回來了。”
小順子腳步聲漸近,輕叩房門。
“娘娘?您回來怎的不告訴小順子?”
阿枝說不出話,喉嚨裏好像有千萬斤棉花堵著她,讓她難以出言。
“……我有些累,睡會兒,你們不必管我。”
聲音出來,讓她差點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聲音。
小順子“欸”了一聲,守在門口。
“娘娘睡吧,小順子守著您。”
阿枝脫下外衫,側躺在榻上。
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也驅散不了寒冬,阿枝緊緊閉上雙眼,耳邊好像還回蕩著男人不待絲毫情面的評價。
她口中喃喃,像是怕自己忘記,一遍遍重復。
“番邦……野蠻女子、不過……玩物。”
一滴淚水從臉側劃過,沒入枕頭消失不見。
“正妃……當不起。”
她從未肖想過正妃。
從三年前在佛前,聽見他親口所說,他們是共患難的夫妻時,阿枝便從未將名分之事放在心上。
她若在意這些,只怕會更難過。
畢竟他們……
過往一幕幕湧現心頭,阿枝知道自己心裏一直未曾忘懷過,只不過被後頭的稍許甜蜜模糊了雙眼,從不曾計較而已。
他們成婚,他都是不情願的。
他未著婚服。
他未梳發髻。
未曾用代表著稱心如意的秤杆挑起她的蓋頭,她的蓋頭,是她恬不知恥上趕著,自己取下來的。
大秦習俗,成親當晚要結發,要喝合巹酒。
他們一件都沒做。
阿枝蜷縮住身子,自己抱住自己。
燕珝以為她單純好騙,其實她再傻,也看得出那不加掩飾的忽視與輕蔑。
他一直覺得她是邊疆蠻女,粗俗無禮的。
包括最初他的示好。
阿枝全都知道。
燕珝這樣的人,只怕是這輩子從未討好過誰,又或許是根本不屑於在她這樣蠢笨的人面前做戲。於是在面對她的時候,那明晃晃的利用與欺瞞,沒有一次逃過她的眼睛。
她自小被欺負長大,看起來沒心眼,其實最懂看臉色。
她知道燕珝不喜歡她,所以只做好自己該做的。保住燕珝的命,就是珍惜自己的命。
可後來。
她還是,陷入了他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