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客去波平檻(3)
燕倚彤近來,不順得很。
準確來說,已經不是這一陣子。自從她那曾經的太子哥哥燕珝回宮後,她就處處不順。
她的母妃沒有兒子,她再受寵,也只是個公主,日後出降,徒有榮華富貴,江山仍要拱手送人。以後究竟如何,還得看高位上那人願不願意給她們好日子。
她知道,她的母妃過夠了在先皇後手下不得翻身的日子。
王家倒了,母妃肯定出過不少力。否則,父皇不會默許九皇子與母妃親近,默認九皇子日後奉她為母。
她正在議親的年紀,有兄弟和沒兄弟的公主,是絕不一樣的。
可燕珝回來,一切都又變了。
燕瑋的手下頻頻出錯,鬧了不少亂子。她原本屬意的夫婿也提前同旁人定了親,她向父皇哭訴,從前對她百依百順的父皇少見地斥責了她。
貴妃抱著她,說,日後還有更好的郎婿。
燕倚彤知道,只要有她的母妃在,母妃能為她做任何事。
畢竟,她的母妃和那個愚蠢的先皇後可不一樣,她的母妃和陛下是同心的。
陛下想要母妃扳倒誰,母妃一定能做到。
可誰知,燕珝回來不到半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九皇子管了三年的工部,又在全權負責圍場一事時,兵部幾乎也交給了他。
與此同時,王家曾經的“冤屈”也被洗清。
他們尚未反應過來,那個他們心中,已經被打倒,這輩子都不可能東山再起的燕珝,竟然又回來了。
還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站在了需要仰望的高台之上。
緊接著,除夕當日,後宮中唯一有資格與陛下並肩的貴妃,她的母妃,被打入冷宮。
憑什麽?
憑什麽燕珝一回來,事情就要變成這樣。
王家的事難道只有燕瑋和母妃參與了嗎?憑什麽父皇利用他們的時候,予以權柄,又在一切被揭露之時將所有罪過都推到了燕瑋和母妃身上,偽裝成一副慈父被奸人蒙蔽的模樣。
好像這樣,就能將自己手上的血都洗幹凈。
燕倚彤不蠢,孰是孰非她都清楚,幼年縱使胡鬧,也從未挑戰過父皇的底線。她懂得如何在父皇準許的範圍內,將自己過得最開心。
燕瑋如今被封郡王,日後遠去封地,連鄭王都不如,鄭王好歹還能留在京中當個閑散富貴王爺呢!
母妃如今在冷宮,她已經四五個月不曾見到母妃了,憑什麽?
燕珝的母後死,全是他們的罪過嗎!憑什麽要對她的母妃下手!
燕倚彤恨極了燕珝。可她這會兒才發現,她沒了母妃,甚至沒了燕瑋,一無權柄二無帝寵,什麽也做不了。
這個公主,當得甚至還沒韓文霽自在。
直到今日。
從最開始知道此事有關與燕珝那個側妃時,她恨不得仰天大笑。
京中人都知道,他有多在乎這個側妃,這個北涼人。
是誰設計的,是誰想要拉她入局,重要嗎?
燕倚彤不介意自己當一回出頭鳥,不介意自己被當槍使。只要能讓燕珝難受,她就樂意。
她如今是無權勢,那又怎樣,她和李蕓這個亡國公主可不同,她是名正言順,受了多年寵愛的公主。
貴妃沒了,她也是公主!誰還能當眾給她委屈受?
燕倚彤坐在徐妃身側,看著下首眾人。
“側妃方才說的是什麽?”
徐妃止住了在場的議論,問詢道。
一旁伺候的內侍道:“回娘娘,側妃娘娘說,這是花條蛇。”
“李側妃認識?”
徐妃看著阿枝,問道。
阿枝拉著燕珝的衣袖,頭腦放空。
她當然認識,因為這是北涼……獨有的蛇。
還未等她開口,便聽身邊一個聲音響起。
“此為花條蛇,乃北涼獨有……有毒性,且生長在沙漠,怎會出現在我大秦宮中?”
阿枝回首,不認識的夫人坐在不遠處,捂著唇訝道,顯然是知曉此蛇。
見眾人看向她,她微微欠身:“家父喜泡藥酒。其中又甚愛蛇酒,是以妾身知曉些。此蛇妾身幼年見過,用藥倒是不錯。”
徐妃頷首,“老國公是愛泡酒,本宮也知曉。”
這在京城勛貴圈中也不算什麽秘密,她知曉也正常。
“此蛇,怎會出現在宮中,側妃可有解釋?”
阿枝心一沉。
她根本不知曉為何會有花條蛇,茯苓肯定不會騙她,小順子放的定是蟲蟻,可蛇是從何處來?
誰要害她?還千裏迢迢從北涼找來蛇,只為害她?
“妾……不知。”
阿枝心裏還不明白,便聽燕珝揚聲,維護道:“縱使這蛇來自北涼,可如今,京中也不止李氏一個北涼人吧。”